朝鮮使臣返回後,因柳賀提議,四夷館便增加了對熟知朝鮮語和倭國語官吏的訓練,四夷館原先隸屬於翰林院,現在則屬太常寺管轄。
四夷館中,會朝鮮語及倭國語的官吏其實並不多,張居正一下令,四夷館自然立刻行動起來。
柳賀也默默去蹭了幾堂課。
他往四夷館中一坐下,授課的先生戰戰兢兢,不知他禮部右侍郎做什麼來了。
但見柳賀課聽得認真,神態與其他官吏並無不同,先生也就由他去了。
柳賀無非是未雨綢繆,近日禮部沒什麼事,他當值完經筵便過來了,來之前,他特意向天子稟報過此事。
天子笑道:“待柳先生學了他們的話,也說來給朕聽聽。”
柳賀記憶力一直不錯,何況朝鮮語和倭語學起來還不如漢語複雜,他當初可是在四書五經的磨練下成長起來的,區區兩門外語自然算不上什麼。
學語言的同時,柳賀又和四夷館招呼了一聲,請他們將手中有的朝鮮語、倭國語的文書暫借給自己。
柳賀聽聽課,再看一看文書,並未耗費太久就將兩國語言學得差不多了,這並非什麼緊急事,忙碌之餘還能調節一下生活。柳賀也是樂在其中。
到了月底,唐鶴征的新職務下來了——禮科都給事中,這一職位的主要職責就是監督禮部,可不少人都知道,唐鶴征與柳賀關係親近,兩人既是同年又是同鄉。
唐鶴征任禮科都給事中的意義不言自明。
這禮科都給事中的任命是何人下的?自然是張居正。
唐鶴征雖為張居正門生,張居正卻並不推崇其父唐順之,唐鶴征中進士後,進的衙門也是禮部、尚寶司、太常寺這種清貴衙門。
自閒職躍至言道,莫非是張居正忽然發現了唐鶴征能言善辯?
顯然不是。
有心之人立刻能夠察覺,這其中或許有柳賀的作用在。
“張相對這柳澤遠實在太過偏袒,連禮科的官位都給拿下了。”
京中一處酒樓中,推杯換盞之後,許國提起此事便牢騷滿腹。
他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在官場上卻還要屈居柳賀之下,原以為柳賀去了揚州,翰林院諸事就和他無關了,誰知柳賀不僅殺了回來,現在還在禮部右侍郎的位子上坐得穩穩的。
《宗藩條例》推出以前,柳賀的官位還不夠穩,朝中許多官員都懷疑他當不好這禮部右侍郎,可削藩至今日,加之設宴待朝鮮使臣,柳賀事事做得完美,這下沒人能將他從右宗伯之位擠下去了。
“我聽聞,柳澤遠似是找上戶部與工部,想插手農事與水利。”沈一貫在許國耳邊低聲道,“大司徒與大司空確有不滿。”
“大司徒與大司空皆是張相的人。”許國道。
沈一貫微微一笑:“但這兩人都不是他柳澤遠的人。”
許國沉吟半晌:“工科和戶科也不必給他柳澤遠麵子。”
以兩人的本事,自是勸不動張學顏與曾省吾,然而為官之人最忌諱旁人對自己指手畫腳,他們隻要稍想辦法,給柳賀找些麻煩就足夠了。
許國倒是還好,他的不滿還會表露一二,畢竟他科第比柳賀高了足足兩科,之後無論任何職都落後柳賀一步。
在官場上,落後一步或許就要用數年來彌補。
君不見申時行與王錫爵乃是同年,王錫爵才乾並不遜於申時行,然而申時行如今是內閣輔臣,王錫爵還在爭少司寇之位。
沈一貫的不滿卻不會表露在明麵上,他行事甚是圓滑,不動聲色間就能將事情給辦了,因而在翰林院中,他起步雖遜色於王家屏、於慎行兩位同年,如今也是奮起直追,頗受內閣及掌院學士的器重。
柳賀自然不知道此時有人惦記著自己。
他之前和張居正談了朝鮮和倭寇之事,但那隻是淺談,具體細節張居正要求他詳儘列出。
柳賀想,恐怕張居正自戚繼光那裡問到了答案。
戚繼光畢竟有和倭寇戰鬥的豐富經驗,倭寇之狡詐,他比朝中的文臣清楚太多。
張居正這才覺得柳賀所言並非虛妄,柳賀語氣中如此篤定,然大明對倭國、對朝鮮的內部形勢了解都不足。
兵暫時是不能動的,但正如柳賀所說,加強探查倒也並無不可。
張居正便將此事托付給了戚繼光。
四夷館那邊,學習朝鮮語的官吏則以出訪的形式前往朝鮮。
此事進行得很是小心,若是被兩國知曉,探查的意義也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