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楠聽罷哭笑不得,也是。
趙水月何許人也,當然不會像陳思貝這樣的姑娘讓人牽腸掛肚,就那晚的表現,吳楠就知道。
向來隻有她占彆人便宜的份兒,彆人想占她便宜,那得她默許。
一路上,三個人沉默無言。
到學校附近,吳楠一抬手摸到什麼東西,仔細看一眼,忍不住八卦了句:“哪個同事這麼有才,竟然送你《上林賦》臨摹卷軸,是覺得我們顧老師平常工作清閒,給你找點事乾?規勸你好好工作?”
顧雲漠一直側頭看窗外夜色,吳楠說話,他才把視線轉回來,剛要開口,陳進就搭了腔——
“不是,現在網上都說,寫上林賦,得心上人,這玩意篇幅那麼長,是暗示這個感情,得細水長流慢慢來,人家對方不想吃快餐——”
陳進說到這裡,顧雲漠心不在焉掃了一眼陳進。
“聽誰說的?”
陳進握著方向盤,回頭看他一眼,“什麼聽誰說的,顧老師平常不上網?我就問你,這玩意是男同事送的,還是哪個姑娘送的?”
顧雲漠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姑娘。”
陳進一拍方向盤,“那不就對了,人家在暗示你呢顧老師。”
陳進落下車窗,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笑吟吟道:“這讓我想起來我上高中那會兒,暗戀一個姑娘,高中畢業姑娘送我一張卡片,上麵是半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搖搖頭,“我古詩詞向來不好,絞儘腦汁都沒明白什麼意思,也沒往心裡放,等到我大學畢業,我偶爾有一天翻到,就去搜了一下,媽的,下半句是——心悅君兮君不知。”
陳進苦笑了下,看向顧雲漠和吳楠,“那姑娘都已經和未婚夫訂婚了,我們班才女,我暗戀她好幾年,都不知道原來她也暗戀我,你們說是不是很可笑?”
吳楠眉梢輕挑,“不是可笑,是可悲。”
陳進歎了口氣,目光真摯地看著前方,“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吳楠說:“所以有時候表達愛意不能太委婉,可惜,女孩子覺得委婉才浪漫。”
顧雲漠低頭端著手機回複消息,聽他倆一唱一和沒完沒了。
唇角不由地抿緊,頭也不抬說了句:“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純屬無稽之談。”
顧雲漠三緘其口,《上林賦》到底是誰送的,到最後陳進也沒從顧雲漠嘴裡套出答案。
不過盲猜一下,不是陳思貝,就是趙水月。
陳進覺得,陳思貝的可能性更大,畢竟暗戀他許多年,可不就是細水長流,要他說這樣的感情才長久。
至於趙水月嘛,那就是典型的露水情緣,快餐一頓。
陳思貝還真聰明,利用一篇《上林賦》,既明示了自己對他徐徐圖之的感情,又暗諷顧雲漠和趙姑娘這種關係的不靠譜。
妙哉妙哉。
*
流水無意落花有情,趙中駿讓趙水月沒事臨摹《上林賦》,也隻是規勸之意,希望小女兒少去酒吧夜場,多在家修身養性。
趙水月就不是聽勸的人,更不會安分守己寫字,所以轉手就把這玩意當成生日禮物送了人。
誰知到了陳進這裡一番解讀,竟然有理有據。
當晚,顧雲漠洗了澡裹著浴巾出來。
他披上浴袍,慢條斯理係上深色紋理的腰帶,拾起手機朝陽台走。
“喂,爸爸。”帶上陽台的門,長臂往欄杆上一搭,瞧著繁華都市川流不息的車輛和遠處的燈火璀璨,聽了許久。
目光才抽回來,看向隔了一條馬路,香湖畔的濕地公園,湖麵上的風拂麵而來。
低下頭抿唇許久,“我往學院遞了申請,順利的話,下半年跟著王老師去加州。”
不出意外,聽筒裡傳來父親氣急敗壞的指責——
“你小子到底想做什麼?彆跟我談什麼理想抱負,上次你怎麼答應我的,你說你考慮半年,這就是你給我的答複?”
顧雲漠低下頭笑笑,“我說我考慮,又沒說一定答應,如果我不這麼說,能得半年安寧?這半年,我們又得爭吵不斷。”
顧雲漠頓了頓,歎息一聲,“您這個脾氣,也怪不得我媽說合不來……”
講完電話,顧雲漠才從外麵進來。
他放下手機,仰頭看著天花板,按著脖頸幽幽歎了口氣。
沉吟半晌。
目光落到矮幾,亮著屏幕的電腦上,恰好在搜索頁麵。
他擰眉轉開,不知在想什麼,目光很快又不受控製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