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麵前談情說愛,妖妖靈這做僵也是絕了。
宋伊很久都沒有說話, 看著勾著冰冷的嘴唇更加猙獰幾分的妖妖靈, 她陷入了沉默。
她隻是打電話給馮寧, 叫他過來把方先生的屍體拖走。
她老老實實一個本本分分做生意的, 辦公室裡怎麼可以有屍體這種東西……
“這不是……”馮寧一進來就愣住了,之後就露出幾分了然, 對宋伊點了點頭說道, “真是沒想到這麼快。”他也不問方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拖走之,詢問李阿姨, 等打完了電話,就叫自家花花賣力地把屍體一點一點地拖出去, 轉身站在門口對宋伊說道, “大師姐,李阿姨說這家夥的屍體她來火化。”他沒有想到李阿姨和方先生離了婚之後還會為他收斂屍骨, 哼了一聲說道, “真是便宜了他!”
宋伊嘴角抽搐地看著馮寧。
大半夜的, 空蕩蕩的寫字樓中, 明明滅滅的走廊的昏暗燈光下,一隻厲鬼臉色陰冷地倒拖著一具男人的屍體, 一寸寸的……
這簡直就是都市恐怖傳說的好麼?
“避開攝像頭。”宋伊無力地說到。
“明白。”馮寧笑嘻嘻地答應了, 看見宋伊坐在椅子裡,正轉身一屁股坐在她麵前的辦公桌上的僵屍扭頭看著他露出不耐的威脅的表情,急忙說道, “大師姐,我聽說最近有好幾個修真者彙聚在方家彆墅之外,我看是不是又要打起來了?”那個奪走厲鬼指骨的家夥為了以絕後患,不會叫厲鬼跑掉,因此一定會召集幫手還幫助自己。宋伊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頭說道,“那咱們去看看。”
她隻看見方先生的屍體。
卻沒有看見方敏和逸晨的。
難道這兩位還在真愛?
宋伊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她對馮寧吩咐說道,“你多留意,如果有要打起來的跡象,你就通知我們去看看熱鬨。”她眯著眼睛緩緩地說道,“掌門戒指還在逸晨的手上。”
她對於掌門的位置念念不忘,可是之前那戒指在逸晨的手中……如果逸晨不死,誰都不能拿到那枚戒指,因此宋伊惦記戒指很久了。她突然提起逸晨,馮寧竟然覺得有點恍惚,仿佛這位他們的大師兄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記憶裡了。
“好。”
比起大師兄,他更願意叫大師姐做掌門。
馮寧快快樂樂地答應了一聲,幫自家花花拖屍體去了。
他忙著幫李阿姨把方先生的屍體處理掉的時候,方家彆墅裡已經鬼氣森森,不僅僅是方敏門外的鬼哭厲嘯令人恐懼,甚至逸晨的身上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方敏戰戰兢兢地看著角落裡慢慢地爬起來,似乎清醒了很多,可是一雙眼睛已經變成了血紅色的逸晨,隻覺得恐懼得無以複加。可是那青年明明神誌依舊清醒,看向她的目光裡充滿了關切,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或許是愛情。
方敏卻嚇壞了。
她隻覺得眼前的惡鬼叫自己惡心。
她的丈夫,本該是一個門派最優秀年輕的掌門,他英俊優雅,又掌握著宗門裡師兄弟們的一切。
可是眼前的這個青年,卻叫她感到說不出的厭惡。
那麼醜陋猙獰……
她縮了縮肩膀,把自己團得更緊了。
如果能活下去,她也絕不敢再跟這樣的男人生活一輩子……
“敏兒?”逸晨掙紮著走過去,看著流著眼淚看著自己的方敏,卻霍然想到從來都隻會驕傲地跟自己並肩,發生任何危險都不會瑟縮的宋伊。
他動了動嘴角,又覺得意興闌珊,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問道,“嶽父呢?”他似乎在昏迷的時候聽到了什麼,卻想不起來,方敏繼續搖頭,兩個人枯坐,直到到了第二日正午,日高三尺,陽氣強盛的時候,方家彆墅之中頓時就傳來了再一次鬥法的聲音。
這一次似乎來了很多人。
方敏緊張地聽著,直到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老道笑嗬嗬地闖進來,告訴她已經沒事了,她這才覺得恍如隔世。
方家的厲鬼被消滅得乾乾淨淨,之前那強大的仿佛沒有人能夠抵抗的厲鬼已經消失不見,據說是已經被滅殺。不過強大的厲鬼同樣叫這老道帶來的幫手們受傷不輕,其中一些人在見到禍亂人間的厲鬼消滅之後就很快散去,然而山羊胡的老道卻帶著兩個同伴留了下來,對方敏噓寒問暖,十分溫柔妥帖的樣子。
雖然他長得很難看,可是在見識過了逸晨那張惡心的臉之後,方敏覺得這起碼是一張人臉。
他們很快就背著逸晨打得火熱。
老道駐紮在了方家彆墅,為方家慢慢地梳理好了整個彆墅的氣息,這彆墅再一次變成了活人的居所。
沒有人理睬逸晨這個所謂的掌門。
屍毒已經從他的臉上延伸,甚至慢慢地入侵了他的整個身體,他的全身走在腐爛變壞,像是一個行走的屍體,當然會被人看不起。
他整日裡躲在房間,當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現在正在做些什麼。
沒有人給他送飯,直到逸晨實在餓得不行,才艱難地自己從房間裡走出來。可是他走出來到了客廳,卻隱隱地聽到了客廳裡傳來少女銀鈴一樣的笑聲。這笑聲格外熟悉,是他妻子的聲音,逸晨一愣,沒有想到當自己的丈夫受了重傷已經奄奄一息的時候,一個妻子甚至沒有眼淚,沒有關心也就算了,卻還有笑聲。
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走到了客廳。
客廳裡,寬敞的輝煌的大廳的沙發之中,一個美麗清純的女孩子正帶著幾分羞澀坐在一個山羊胡的中年老道的腿上。
她美麗清純的臉上帶著少女的膽怯與喜愛,一雙手有些瑟縮地攬著那老道的脖子,就仿佛曾經她每一天都那樣攬著他在他的懷裡歡笑的樣子。她的笑容甜蜜美麗,充滿了柔情,那也是曾經她在他的麵前的最美好的樣子。
那一刻,逸晨看著那坐在老道身上的少女,竟然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那個女人是誰?
那是他的妻子麼?
他的妻子怎麼可能會無恥得和彆的男人在一起?
“敏兒?”他試探地問了一句,卻見那穿著一件漂漂亮亮的裙子的少女霍然抬頭看了他一眼,之後帶著幾分厭惡地轉開了頭。
晴朗的光線之中,那沒有掩飾的厭惡還有討厭一目了然,清晰無比,那樣一個從不曾在妻子的臉上發生的表情叫年輕的掌門手腳冰涼。他動了動嘴角,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隻是慢慢地往妻子的麵前走了兩步問道,“你是敏兒麼?”
“好臭。”敏兒嬌嬌地靠在那得意洋洋的老道的肩膀上,“真惡心。”
逸晨呆滯地站在那裡。
他顫抖著看著自己的妻子,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什麼?敏兒,你說什麼?”哪怕那嘲笑還有鄙夷的樣子都在眼前,可是他卻依舊不敢去相信此刻在自己麵前的這一幕。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在一片片地碎裂,可是卻還是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央求問道,“敏兒,你在騙我,對不對?”他霍然想到了昏迷的時候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比如方先生是怎樣和方敏的爭執,看著在自己麵前笑靨如花的少女,他許久之後才艱難地說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愛的少女,明明是這世上最可愛柔弱的女孩子。
她總是會甜甜軟軟地叫他大師兄,然後會在他修煉的時候帶著愛慕躲在山林之間的樹後偷偷看他。
她甚至不在意自己的修煉,不在意自己浪費時間沒有修煉,隻為了多看他一眼。
那是他麵對總是比他還要努力修煉的宋伊的時候沒有的滿足。
明明是這樣的。
“大師兄,我沒有騙你。”方敏看著逸晨那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整個客廳都傳來了腐爛的味道,皺了皺眉,輕歎了一口氣才含著眼淚走到了他的麵前,目光轉移到了不必看見他的臉的地方,含著眼淚說道,“當你是掌門,是優秀的修士的時候,我是真心愛著你的呀。可是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看看你自己,還有一點像人的樣子麼?大師兄,你已經變成怪物了,你已經不是我喜歡的那個大師兄了。”
她扭了扭衣角,帶著幾分羞澀地對逸晨說道,“現在我喜歡彆人了。大師兄,你一直都那樣喜歡我,你祝福我好不好?”
“你說過會永遠愛著我。”逸晨看著方敏低聲說道。
他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兩行血淚奪眶而出。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無比的可悲。
為了眼前這個笑靨如花,一臉清純無辜的模樣的少女放棄了同門,放棄了宋伊,放棄了一切他最驕傲的東西,隻為了這場愛情。可是當他以為自己擁有了幸福的時候,原來自己心愛的女孩子早就已經變了模樣。
他隻覺得這一刻,自己的身體都空了,曾經堅守的一切都支離破碎,甚至叫他想,他竟然為了她,為了她失去了一切。她甚至頭也不回地從自己的身邊走掉,然後……帶著另一個男人在他的麵前嘲笑他。
“你不能這麼做。”逸晨抬手,卻看見方敏厭惡地退後了一步,避開了自己。
“大師兄,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當初你也是拋棄了大師姐和我在一塊兒。現在你已經變成這樣,難道還要我付出青春和一個怪物在一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