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敏頓了頓,露出柔軟的笑容來對怔忡的逸晨說道,“大師兄,我覺得你還是和大師姐之間的感情最好了。青梅竹馬,你回去找她,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她目光閃爍,顯然隱瞞了宋伊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一些話,可是逸晨卻下意識地呆住了。
“小伊?”
“是呀。你們本來就是一對,是大師兄你變心。可是女人的心都很柔軟的。大師兄,你回去找大師姐,放了我好不好?”雖然中年老道也已經有了雙修的道侶,聽說也是他的同門師妹,可是方敏已經偷偷地聽說了,那老道的雙修道侶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修,沒有美貌,沒有青春,沒有身材,每日裡就知道在外麵打打殺殺……她這樣美麗多情的少女,甚至令一個門派的掌門都心動,想要迷住一個老道的心,這是多麼簡單。
她這幾天和中年老道在方家的彆墅裡日夜恩愛,他的心已經是她的了。
所以逸晨對她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隻要能成為老道的妻子,她就重新有了靠山,還可以繼承方家的一切,然後成為方家的家主,到了那個時候,她依舊是最光彩的上流社會的那個女孩兒。
她想到那樣美好的,無論是在普通人之間還是在修真者之間都風光的畫麵,就目光越發瀲灩,對不知想到了什麼捂著心口的逸晨笑吟吟地說道,“大師兄,你跟大師姐從小長大,她嘴硬心軟,你是知道的呀。”她想起逸晨對自己說過的宋伊的評價。
那個傲慢並且總是嘴巴很毒的女孩子,其實有著一顆最柔軟的心。
她很容易心軟,並且很容易會選擇原諒。
她深愛一個人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麼,都願意在原地等待他。
真是奇怪……似乎有些不同,可又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逸晨的眼底明明滅滅,低聲說道,“是啊。小伊會等我。”
方敏做錯了無數的事,可是隻有一句話說對了,他從小和宋伊長大,所以知道宋伊是怎樣的女孩子。她曾經原諒過他很多的錯,甚至願意為了他,明明那個時候很不喜歡方敏,卻依舊一口答應幫他們去得到那具清朝的僵屍。
他想到那美貌的女孩子垂頭擦劍,抬頭的時候看向自己的看起高傲卻戀慕的目光,不由眼底也多了一些神采。
無論他在什麼地方,他做錯了什麼,她都原諒他。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愛著他。
隻有她的愛情是不變的。
“你的確和小伊不能比。她那麼美好,可是你卻甘願下賤。現在我明白小伊為什麼看不起你,不肯為你這個私生女撐腰。原來她早就看清楚了你是什麼貨色。”
逸晨的心劇痛,那一刻,甚至疼得不能呼吸,他分不清那是因為屍毒的原因還是因為方敏的背叛,隻是眼前一片黑暗,卻偏偏因為想到宋伊而生出幾分光明。他突然輕笑了一聲,看著臉色微微一變的方敏輕聲說道,“原來你真的這麼低賤。”
“我低賤?”
“我從未看不起過私生女。私生女也並不都是很壞。可是我卻看不起你。我怎麼會當初愛上了你。”
逸晨轉頭嘔出一口帶著屍臭的黑色的血水來,轉頭看著模模糊糊卻變得醜惡的小師妹。
小師妹……
多麼可笑。
“現在我明白了,你真的這樣肮臟。”他有些虛弱,又隻覺得今天的胸口格外憋悶,看見方敏一張美麗的臉扭曲了,那中年老道帶著幾分得意地看著自己,似乎覺得把一頂綠帽子丟在自己的頭上叫那老道格外得意洋洋,逸晨忍不住又嘔出一口血來對那老道冷冷地說道,“今天,她為了比我強大的人放棄了我。來日,如果道友落難,她也隻會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去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你怎麼敢汙蔑我!”方敏轉頭看見中年老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頓時急了,上前用力地推了逸晨一把。
虛弱的青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咳嗽了兩聲,黑色的血液在彆墅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流淌。
他卻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有,你忘了,咱們領過結婚證的。”看見方敏的臉色驟然變了,逸晨的眼底露出幾分絕望與痛苦,那一刻,什麼都失去,一無所有的滋味叫他隻覺得滿心的絕望。他曾經擁有一切的幸福,可是這份幸福卻在這一天都化作烏有。
他看著扭著腰肢對那個中年老道哀怨地抱怨的少女,輕聲說道,“不過你放心,你這麼無恥,竟然連這樣的男人都可以委身,我嫌棄你臟。”
“你說什麼?!”方敏轉頭看著他質問道。
“你媽媽是第三者,破壞彆人家庭。你也沒閒著。”逸晨想要掙紮起來,卻隻見曾經隻對自己柔情似水的少女已經臉色扭曲地上前一腳踹在他的臉上!她此刻對他就仿佛是在對最厭惡的臭蟲,一滴血淚從逸晨的眼角滴落,他卻繼續說道,“你就算和我結婚,可是卻還是下賤得要去給人當第三者。”
他嗤笑了一聲說道,“你爸瞎了眼看上你媽,我也瞎了眼竟然看上了你。”
他笑了笑。
方敏卻覺得可惡無比。
她尖叫了一聲,一腳一腳地踹在了逸晨的臉上。
他的臉本就潰爛,在這一腳一腳之下露出了白骨格外猙獰。
那曾經美麗無暇的少女的鞋子上滿是鮮血,她轉身怯生生地撲進了那中年老道的懷裡哭著說自己可憐,完全沒有再看自己奄奄一息的丈夫一眼。
逸晨的心底悲涼無比,他隻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失去,可是想到宋伊,想到他們曾經在一起追美好的那段時光,還有那簇擁在自己身邊的同門們,與那卓然的掌門的位置,他顧不得去把方敏怎樣,因為他知道,有那個的確有幾分能耐的中年老道在,他不可能把方敏怎麼辦。
他唯恐方敏對自己下殺手。
因為他還想回到宋伊的身邊去。
她會原諒他,然後一切重回正軌。
他依舊是最優秀的掌門,有最好的道侶,還有全心全意的師弟們。
渾身都在潰爛的青年一點一點,艱難地爬出了那個重新傳來少女清越笑聲的彆墅,他每爬一步,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的血液少一分,直到已經爬出了方家彆墅很遠,他已經虛弱得連呼吸都衰弱的時候,卻模模糊糊地仿佛聽見了師弟馮寧的聲音。
他似乎是在可憐巴巴地道歉,對宋伊說道,“大師姐,都是我的錯!花花,花花吃撐到了,我陪她去醫院了!”因為厲鬼吃撐了,所以去了一趟醫院……雖然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可是花花卻覺得,彆人生病要去醫院,那厲鬼生病也要去醫院。
她撒潑打滾兒,哭得滿屋子血淚跟凶案現場似的,馮寧隻能帶著她默默地在醫院診室外麵坐了好幾天。
那大概看起來應該像是個神經病。
醫院裡可愛的小護士們看著這天天報道獨自坐在診室外的怪人險些報警。
因此,他和宋伊錯過了方家彆墅厲鬼大戰天師的這場戲。
等他們今天來,厲鬼早就沒影兒了。
“花花還好麼?”
“好得很,我給她燒了幾瓶山楂丸。”馮寧歎了一口氣說道,“從前委屈花花了,她都隻能在山裡啃野豬……野豬血多難吃啊。現在有錢了,我就舍不得委屈她。”
他一副慈愛的老父親的樣子,厲鬼趴在他的頭上唧唧地磕血袋,還穿著一件漂亮的滿是鮮血的小裙子……宋伊覺得這簡直沒眼看了,正在這個時候看見不遠處已經不動了的那個人形,她突然挑了挑眉,認出了那是逸晨,轉頭對馮寧說道,“站遠點,我跟他有話要說。”
馮寧頂著花花去遠處給她站崗,僵屍哼哼唧唧地跟著她走到了逸晨的麵前。
此刻奄奄一息的青年仰頭,看見一張逆著陽光美豔無比的臉,已經灰敗的眼神驟然明亮。
“小伊!”
“我允許你這樣叫我了麼?”宋伊勾了勾嘴角,看了看方家彆墅,溫和地問道,“變成喪家之犬,一無所有被拋棄的滋味兒怎麼樣?”
她的眼底帶著幾分笑意,逸晨本來已經充滿希望的目光陡然變得驚悚起來。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那受到的衝擊還有傷害甚至超過了麵對方敏出軌的時候。他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宋伊的衣角,卻叫僵屍一腳踹開,那一刻,他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滯,掙紮著說道,“小伊,我錯了,我想回……”回到她的身邊,一輩子永遠和她在一起。
他得到的隻是一聲涼薄的笑聲,
短促卻無情。
“小伊,你,你總是會原諒我,為什麼這一次不可以……”逸晨掙紮著仰頭,卻看進了一雙充斥著冰冷殺機,熟悉……卻更加陌生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又帶著幾分戲謔玩味,還有叫他陡然心臟都炸裂的絕望。
沒有半分遮掩。
“是啊。為什麼呢?”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最終,呼吸在這一刻驟然停止,眼神定格成了徹底的絕望與恐懼。
“你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下唐影蓀的地雷啦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