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從城東出去,卓城城東最有名的隻有一處地方,叫月下春江,穀梁淚雖然沒有去過,但這個名字多少還是知道些,因為溯雪就對這個地方深惡痛絕。想當年他還小的時候,就是被章澤柳那幾個心術不正的狐朋狗友帶去月下春江,見那些不三不四的狐狸精。穀梁淚雖說沒有溯雪那麼憤世嫉俗,也不曾瞧不起這些風塵女子,不過不管月下春江的姑娘家再如何潔身自好,又或者命不由己,畢竟也是青樓女子,她亦不願李落和這些女子打交道。
難不成他要去月下春江?這個時辰似乎有些早吧,號稱索水沉香的仙子怕是多沒起床,這個時候去,嘿,想著想著倒叫她先紅了臉。
好在驢車並未去往月下春江,出了城東,驢子打了個彎,往東南方向走了走,不多久就到了索水河畔,再往前就是風波亭和當年鄧王落腳藏身的那個小漁村。
李落勒住驢子,把韁繩綁在一棵楊樹上。穀梁淚拂開車廂窗戶的簾子,探頭看著江麵。一陣冷風襲過,絲絲秀發迎風起舞,袖間的衣袂飄飄,獨倚窗棱,舉目望著被細雪籠罩的江麵,索水遠不如昆江波瀾壯闊,此刻看著竟也有幾分深邃浩瀚的感覺。穀梁淚看著江水,李落看著她,癡癡的,直到那人的臉頰上染起兩片緋紅。
李落乾咳一聲,說道:“好看吧!”
穀梁淚瞥了他一眼,違心地說:“好看。”有什麼好看,單說景物,還不如化外山呢。
“我也覺得好看。”李落評頭品足,穀梁淚暗自偷笑,好一個沒見過世麵的模樣。這般景色倒也不算一無是處,至少他在她身邊。
“你起這麼早就是帶我來看雪?”
“是啊。”
“沒有彆的什麼?”穀梁淚狐疑問道。
“彆的……”李落摸摸鼻尖,茫然不解,“彆的還有什麼?”
“沒什麼。”穀梁淚抿嘴一笑,到底還是小瞧了他,便即輕柔一笑,“看完雪還要去哪裡呢?”
“我帶你去一家卓城最地道的糕點素茶鋪子,定要你覺得不虛此行。”
“好啊,嗬嗬,暫且信你。”穀梁淚橫了他一眼,這一眼,叫滿江的風雪齊齊失色,風情萬種。李落大笑一聲,駕著驢車往城裡駛去。清晨城外的人還不多,又是雪天,行人更少,清脆的蹄聲裹在四散飄落的粒粒細雪之中,愈發顯得幽靜空闊,仿佛這一瞬間天地間的雪都停了下來,頓在半空,隻有這一架驢車輕緩的從路上駛過。
剛走一半,車廂裡的穀梁淚忽然探出頭,美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說道:“我想去月下春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