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子一頭霧水,掉頭往回走好似有些對不起這張驢臉,隻好悶著頭往前。李落沒做聲,不過穀梁淚瞳孔微微一凝,暗自吸了一口涼氣,她知道李落武功不弱,和她比也不差。但他長在造勢成勢,以招為勝,用他的話說,當年江湖上那些武功比他厲害的也能唬住,說到根基,納川**歸攏的內家真氣多少都有些墜入魔道的意思,固然雄厚,但是精純遠遠不如穀梁淚言心之輩,便是冰心訣梳理之後也仍有不及。這一處,和他交過手的高手很多都知道,而他也從未避諱內力不純之事,譬如一直很眼紅穀梁淚的玉手點將,非要將驚神指練成。
穀梁淚雖然很少與他過招切磋,但眼界不凡,先前時多少能看出他的虛實境界,但是自從十萬大山中回來之後,她就再也看不透了。今日他戲弄這頭毛驢,說出來似乎沒什麼出奇,反而有些無聊,但是隻有到了她這般境界才知道其中的玄妙。方才他不動聲色就能讓毛驢走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所用便是武道巔峰境界的域,而能這樣信手拈來,不溫不火,她做不到,隻怕這個江湖上能做到的人也絕無僅有。
等見過李落施展域之後,穀梁淚也不禁懷疑起來,武道一途的儘頭會否不隻是一個域,域之後是不是還有彆的境界?山外青山樓外樓,或許他在天火秘境中已經觸碰過。
小氣!看到了藏著不說,生怕又打不過我麼!穀梁淚皺了皺好看的鼻子,暗暗誹謗了一句。
雪比剛才要大,雪花舒展了些,略見輕靈,至少能在空中飄舞一番,不像清早那樣宛如細小的鹽粒,沒有半點美態的從半空中一頭紮在地上。雪花也變大了,江岸邊那些花船在掛滿白綾的楊柳枝和漫天飛雪背後也變得時隱時現起來。
這樣的下雪天,猶是氣溫驟變的時候,人最不耐冷。船上不比陸地,生火取暖都不方便,這些女子真能受得了這份苦。李落沒說,她還當這些月下春江的女兒家長年累月都住在花船上,自然稱奇,不管怎麼說這些人大多都是尋常百姓而已,身負武功的並不多,又不是東海琮馥和她那些弄海的兒郎,能在風尖浪頭上睡覺就和呼吸一樣平常。換成常人,就這樣搖來晃去,莫說吃飯睡覺,能站穩身子都不易。
穀梁淚頗有感慨,月下春江的索水仙子的確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這樣的日子,說出來好聽,但過下去確也難熬。
再有不遠就是月下春江,船很近了,風雪之中能聞到淡淡的胭脂香味。據說在月下春江一帶的江水之中有一種魚,蒸熟之後有不同於彆的魚的香氣,有吃過的人說像女兒家身上胭脂香料的味道,還有些好色下流胚說是奶香。魚很不常見,一尾動輒就要數兩銀子,品相好的還要更貴,李落沒吃過,不過章澤柳吃過好幾次,照他說這魚確實很香,肉質鮮嫩,的確有那麼點意思。至於魚的模樣,做熟了之後看不太清,好像和尋常鯉魚鯽魚也差不了多少。
李落聽了倒也沒說什麼,興許是索水裡的魚沾染了花舫上姑娘洗漱傾倒進河裡的水,多了點脂粉的味道,也沒什麼,最多不過是喝了點姑娘家的洗澡水而已。說者無心,聽者不知道是否有意,但是自那之後章澤柳就再也沒有吃過月下春江的香魚,哪怕不用他掏錢的也不吃。
這都是成家之前的事了,成家之後章澤柳來月下春江的次數便少了許多,偶爾也會偷來,但卻從不敢在船上過夜。
李落來的次數更少,後來回卓城去過一兩次,再去時整個月下春江都驚動了,人前馬後俱有人恭迎,反倒沒了少年時偷跑去時的樂趣,更甚者有些無趣。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月春江三船之主,見了他也隻有跪拜的份,哪像少年時欲見柔月一麵而不可得。
柔月之後的月下春江花魁聽說也有幾個,他見過妙音,容顏亦不遜色柔月。也許是先入為主的緣故,他總覺得柔月之後,月下春江再無花魁,縱然美豔不遜色,總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麼。
以前總能聽到章澤柳嚷嚷,說卓城少了情懷,他還嫌棄他無病呻吟,如今想來莫非真叫這王八蛋說對了,難不成當真少了點這勞什子叫情懷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