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言天下間想責問朝廷的不乏其人,不過甚少有人能有先生這般膽量罷了。”
“老朽行將不古,自然不怕朝廷罪責,難不成九殿下欲殺了老朽以絕悠悠眾口?”
李落輕輕搖了搖頭,淡然回道:“殺先生一人,非是良策,更難平息天下眾口紛紜,先生所問,李落以為隻在一個用字。”
“哦,願聞其詳。”
“人有良莠善惡,倘若朝堂之上俱是君子,則王道難行,前商之時有儒家百子渡河求安,阻蒙厥鐵騎南下,妄欲以儒家大道平解戰亂。
卻是隻字未語,便被蒙厥將士斬殺於昆江北岸,得以無謂求死,是以守天下,非僅憑儒道可行,由此才會有諸如兵家,法家,縱橫陰陽並存於世。
道有萬法,難擇一而終,朝廷行事,便要取中庸平和之道,拙用於大,成無用之用,眾生百相,看似無用,換做彆處,便是有用。
道家有順天應事之說,得入高堂,機緣、才學、世故缺一不可,或許難擇驚才絕豔之輩執掌一方,但集百拙自可成一大用,朝廷州府官吏才學有深淺,品性有優劣,擇其能而用,未必不堪重用。”
“拙用於大,無用之用,倘若用人者善惡不分,優劣不辨,受苦的還是黎民百姓。”
“先生也說賢而知其缺,聖而知其陋,德不以盈,謙不以滿。
朝廷用人,確實難以麵麵俱到,不過若說朝廷用人無度也不儘然,古有沉魚落雁讚美世間美貌女子,殊不知最初此語出處卻是魚見美人,驚沉水底,大雁展翅疾飛,眾生百相,眾念更是萬相,到底誰人所識為對,恐怕難以多寡判之。”
“哈哈,老朽如何不曾看到朝廷有用人有方之處?”文愚人冷漠恥笑道。
“請恕我無禮,當年南王德才兼備,朝廷封賞南王之號,執掌南府,才有今日揚南之盛,文先生以為如何?”
文愚人一愣,不想李落竟然稱頌宋崖餘,一時語塞,看了宋崖餘一眼,宋崖餘倒是自在,微微搖頭輕笑,推辭李落德才謙備之語。
文愚人冷聲說道:“如九殿下所言,大甘朝廷之中的權臣皆為可用之人,就算是無用,也能成無用之用,倘若真是如此,當年九殿下又何故殺太師於乘雲,營前斬懷王,豈不是自欺欺人之說?”
“拙用於大,無用之用,其一在度,其二在法,無度無法者,當是****可殺,太師之事我隻是恰逢其會,但懷王確是我親手所殺,我受命朝廷,是為無用之用,倘若我可取一用,怎能仍憑懷王罔顧國之律法,恣意行事?”
“九殿下自語為朝廷的無用之用,老朽想問上一問,取九殿下無用之用的是這大甘朝廷,或是當今皇上,亦或是李氏宗族,還是天命所為?”
“天命?”李落蕭瑟一笑,道:“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明明暗暗,惟時何為?陰陽三合,何本何化?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惟茲何功,孰初作之?斡維焉係,天極焉加?
這篇上古問天之書,李落不得其解,何為天,何為命,請先生賜教。”
“這……”文愚人臉色一變,此文流傳自上古,得有諸子百家取其一而論,但絕無定數,如何能為李落解答其中含義。
天命之說,虛無縹緲,窺一斑而難見全貌,形在外,道法在內,說與不說,皆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