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楚成便離了京。綠意閣在他離京前晚設了個小宴, 為他餞行。
這宴席, 沈晰原本是該在的, 但臨近晚膳時皇帝急召他與議政,他也沒辦法,隻好讓這兄妹倆自己用。
乾清宮裡一派肅穆, 幾個重臣都在殿中。沈晰一進殿,首先瞧見了太子妃的父親,戶部尚書趙勵。
趙勵正立於殿中稟話,見太子進來, 停下來施了一禮。沈晰沒作聲, 一揖算是回禮, 接著便坐到旁邊一道聽了。
趙勵繼續向皇帝稟道:“……從當下的情形來看,疫情雖還不算嚴重,但病死的牲畜流向四方,恐難控製。”
疫情?
沈晰眉心鎖起,再聽下去,逐漸聽出了個大概。
事情是從南邊起來的, 甘肅、陝西、川渝等多地近來陸續出現了疫情。疫情時常一鬨就是大事,幾地官員都未敢懈怠,立刻著手防疫,該做的都做了。
可疫情還是流傳了開來, 而且傳得似乎有點沒道理。
比如在四川, 好幾處鬨起疫病的村子根本不挨著, 村民之間也並無往來,卻先後鬨起了同樣的疫症,叫人一點防備也沒有。
也因為這個,幾地官員最初時都以為是禽鳥帶來的疫病。因為禽鳥會飛嘛,一天飛出個幾十裡地也不稀奇,到了地方降落在哪戶人家,悄無聲息地將疫病留下很容易,相距甚遠的幾地因此都犯了疫病也好解釋。
幾地就都好生撲殺了一番禽鳥。從家養的雞鴨鵝到山林的麻雀烏鴉,能弄死的全都弄死,弄死後還要大火焚燒。
但很快,他們又發現這疫病和鳥沒關係,是從羊身上來的。
準確地說,是從羊肉上來的。患病的百姓大多在發病前幾日用過羊肉,隻不過時間各不相同,所以誰也沒往那上麵想。
目下,羊肉的來源尚且在查,相隔甚遠的幾處百姓為何會買到同樣的病羊也尚不清楚。但控製疫情比這些都要緊,疫病若真鬨得凶起來,滅了天下半數人口也不稀奇,事態必須趕緊控製住才好。
在事情稟入京中之前,幾地已都有了些安排,比如市麵上暫不可出售羊肉,自家養的羊也要像先前殺禽鳥那樣撲殺,損失由朝廷來補貼等等。
但疫情畢竟已經鬨開了,最終還是要向京中稟名。就這樣,八百裡加急的折子才送到了戶部,趙勵不敢小覷,又立刻呈進了宮裡。
待得趙勵稟清了始末,本就沉寂的殿中安靜得愈發可怕了。
撥錢款撥藥材乃至封鎖鬨了疫情的城池村落其實都不難,但這種事,無疑會令每一個人心生恐懼。在座幾人就算都不會碰上疫病半點,也不免為這天下的將來憂心一番——如若真的死了太多的人,朝廷的根基都怕是要動搖了。
眾人於是緊鑼密鼓地議了一番,首先定下了將哪幾位太醫派出去。天下醫者雖多,但要立刻上手鑽研一樣疫病,還是得太醫院來最為穩妥。
其次,皇帝下旨撥了幾萬兵馬到鬨災的地方,該封城的必須封死。這一點看似殘忍,相當於將災情嚴重的地方扔下自生自滅,但同時也是最仁慈的方法了。
——眼下還不知如何醫治,不把已得了疫病的百姓困住,他們四處走動、逃難,再傳給彆人怎麼辦?
曆朝曆代治疫都免不了要這樣辦,也隻能這樣辦。
待得這些都定下來後,太子也說了說自己的想法。他道雖然防疫為先,但這源頭究竟是從哪兒來的,也得抓緊去查,不可懈怠。
“雖然幾地都已對羊肉下了禁令,但兒臣覺得,這疫病的由來實在古怪。”他說。
以前從不曾有過這樣的先例,就算疫情鬨得再大,也該是從一地開始擴散而出,而非毫無征兆的在幾地同時冒出來。
皇帝點了頭:“朕也是這樣想。此事就交給你去辦,東宮官你自可以用,若需要朝中協助,你也隻管安排便是。”
沈晰敢開口提想法就沒怕把這擔子接下來,當即起身一揖:“兒臣領旨。”
如此這般,一場賑災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開始了。楚怡也因此頭一回見識了古代的防疫工作,她對此最直觀的感受是……還是二十一世紀好啊!
她在二十一世紀的人生雖不長,但已先後經曆過非典、H1N1、H7N9等多種疫情,還在電視上看過非洲鬨埃博拉的事情。
那幾種病雖然理論上來講要比古代的瘟疫可怕得多,畢竟病毒也是經年累月地進化的。但在那些防疫過程裡,醫護人員穿著厚厚的隔離服、往四處噴消毒水,讓人一看吧……就能多幾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