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說:“鬨鬼了……”
沈晰:“?”
楚怡便給他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故事從祝氏作為開端,到鄭氏、再到被嚇得夠嗆的廖氏。其中還采用了一些從宮人們口中打聽來的話作為細節補充,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鬼怪傳說。
簡而言之就是,陶氏和她身邊的宮女宦官回來索命了。前幾天去請祝氏和鄭氏的,是宮女的冤魂;今天膽大包天到廖氏跟前假傳太子旨意的,是宦官的冤魂。
“廖寶林身邊的宮女說,那宦官一路引著廖寶林去錦梨園……廖寶林走進去就看見陶氏坐在石桌邊梳頭,頭發一直拖到地……”
楚怡邊說邊腦補了月黑風高下一個長發女鬼在滿院枯樹枯葉間一下下梳頭的場景,給自己嚇得一哆嗦。
沈晰一下子把她摟緊,聽到她又輕輕說:“我後來才想起來……錦梨園不就在陶氏的住處旁邊?就隔著一道牆!”
“嗯。”沈晰撫著她的後背,一時卻不知怎麼寬慰她。
宮中常有鬨鬼之說,沒人說的清是真是假,大多時候都隻能寧可信其有。
但下一刹,她又自己有力地掙開了他:“但我覺得,我還是彆害怕比較好!”
沈晰:“?”
“我想了一路,如果這事是假的,我害怕就讓裝神弄鬼的人看了笑話;如果是真的,陶氏又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是不是說明她靠近不了我?那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當然了,一腦補女鬼樹下梳頭的畫麵……她還是哆嗦。
好好的宮鬥劇本為什麼又改恐怖片了啊喂!
沈晰對此自是做了些安排,首先就是把陶氏從前的住處和錦梨園一並封了,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其次開始盤查東宮宮人,尤其是祝氏、廖氏、鄭氏身邊的宮人,如若是有人和其他人串通一氣來裝神弄鬼,興許能查出些線索。
接著沈晰又吩咐張濟才去請法師來誦經,話剛說出來,卻叫楚怡給攔住了。
“去年說鬨鬼的時候就誦過了。”楚怡盤坐在床上道。
沈晰:“這不是又鬨起來了嗎?”
“所以說誦經沒用啊,有用也不給她這個臉!那麼多位法師一連跑那麼多天容易嗎?大冷天的。”
楚怡琢磨著,這如果是人禍,就彆這麼勞師動眾了;如果真是鬨鬼……陶氏你丫愛投胎不投胎,老娘才不費心請人超度你!
不僅如此,她在第二天晨省之後,還專門往陶氏的住處走了一遭。
太子下令封了這方院子,院子四周圍都有侍衛駐守,楚怡也沒想抗旨進去,就立在了院門口。
她淡漠地注視著眼前的院落,深吸了一口秋日的寒涼,氣沉丹田:“陶氏!”
方圓幾丈之內的侍衛們都扭過了頭來,無聲地看著她。
楚怡叉起了腰:“咱倆誰先惹得誰你心裡沒點兒數啊!你是因為我才死的,可你敢說自己先前沒打算讓我一屍兩命嗎?”
“你本來就蛇蠍心腸,太子去年還找人給你誦經超度,給你臉了是吧!”
“現在你找不相乾的人乾啥?關她們屁事啊!有種來跟我正麵剛啊!”
她說著從袖中套出一方地圖,向前邁了兩步,順著院門的門縫就給扔了進去:“東宮剛大修完我怕你不認路,給你份兒地圖!你瞧清楚,畫紅圈的那塊就是我現下的住處,你來找我啊!”
“?!”立在門邊的侍衛小哥忠心不二,當即要一個箭步衝進去把地圖搶出來,被楚怡伸手攔住:“沒事,給她!我看她敢不敢來!”
侍衛嘴角又僵又抽搐:“側、側妃……”
側妃華麗轉身,氣勢洶洶地離去,沒揮衣袖也沒留下一片雲彩。
與此同時,沈晰在三思之後,還是走進了宜春殿的大門。
現下沒有證據指向太子妃,他也並不想胡亂懷疑她,但從先前的事來看,她確實是和楚怡最不對付的。
臥房裡,趙瑾月聽說太子來了不禁一訝,忙命人扶她坐起來。這些日子,她都因為宜春殿後移的事而心力交瘁,但太子還肯過來,對她來說就是希望。
她往裡挪了挪,方便太子坐在床邊,但太子在兩步外的繡墩上坐了下來。
“……殿下。”趙瑾月打量著他的神情,心裡莫名的不安生。
沈晰沉吟了一會兒,揮手讓旁人先退了出去,而後看向她:“我們夫妻一場,坦誠一點。”
趙瑾月因這開場白而愣住。
沈晰打量著她:“我知道你看楚怡不順眼,但我不想鬨出大亂子,楚怡也不想一再激你,所以晨省昏定一類小事……我們便都忍著。”
“我們”。
趙瑾月心裡一陣冷,她的夫君在她的麵前,跟另一個女人合稱“我們”。
“但這回的事……”沈晰向前傾了傾身,目不轉睛地審視著她,“趁還沒有鬨到太難看,你告訴我,跟你有關無關。”
太子妃怔怔的:“什麼事……”
“鬨鬼,陶氏。”沈晰疲憊地籲氣,“如若是你,你現在告訴我,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但你若不說,我再追查下去,是怎樣的結果便不一定了。”
趙瑾月神情恍惚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殿下覺得是臣妾做的?”
沈晰和她對視著,一字字道:“孤希望不是。”
趙瑾月短暫地一懵,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
如果他希望是她,也就不會來這樣問她了,隻消按部就班地查下去任由事情鬨大即可。
可那樣,實在牽涉太廣了。
實在是牽涉太廣了……
她的心又沉了幾分。
適才原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是在為她擔憂來著。其實怎麼可能呢?他早就被楚氏蠱惑住了,心裡哪還有她。
他就算想拉她一把也不過是因為廢正妃的事鬨出來不好看——如果這無關痛癢,楚氏大概早已取她而代之了。
趙瑾月淒然笑了兩聲,搖頭說:“不是臣妾做的,殿下查吧。”
沈晰稍微沉了一下便起了身,轉身向外走去。
“殿下看在阿濟的份兒上……彆給臣妾強安罪名。”背後又傳來這麼一句,帶著輕輕的顫音,聽著有些悲涼。
沈晰不由腳下頓了頓,複又轉回身,一喟:“你總愛胡思亂想,時時覺得旁人有言外之意,孤卻不是那種人。”
趙瑾月忽地木在了那裡,因為她似乎從他這句話中品出了一點兒……悲憫?
“你好好養著,孤走了。”沈晰再度向外走去,心裡斟酌了一遍太子妃方才的言辭和神情,覺得應當不是她。
她素來在乎名位,他直言她太子妃的身份肯定會毀在這宮闈鬥爭中,如若是她,她不會答得那麼乾脆。
可若不是她,還能是誰呢?
原本最有嫌隙的人被擇了出去,事情一下子更複雜了。
接著沈晰便聽說了楚怡找陶氏叫陣的事,一時哭笑不得:“真有她的。”
就好像昨天在他懷裡哆嗦的不是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