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陣子, 太子將廖氏召到了毓仁園,陪伴柔淩。
他原本就曾想過讓廖氏代為撫養柔淩來著,隻不過時間太緊實在來不及抬廖氏的身份。柔淩到底是嫡出的女兒, 即便廖氏隻是撫養,柔淩始終叫她“廖母妃”而非“母妃”,身份太低也不合適, 所以這事最終作罷。
但眼下柔淩卻最喜歡廖氏,倒讓人覺得挺有緣分。
廖氏也高興,每次到楚怡房裡小坐的時候都是喜氣迎麵, 直誇柔淩懂事貼心。道時常陪一陪柔淩,覺得日子有趣多了。
何止是有趣?楚怡瞧得出來,在與柔淩親近之後, 廖氏的日子好過多了。
宮裡看人下菜碟是沒辦法的事,無論是皇帝的後宮還是東宮後宅,不得寵的女眷被克扣份例都不稀奇。未免日子更難過, 大多數人隻要不被欺負得太狠也不會去爭。
這些事太子妃管不過來,楚怡這個側妃也不好管。她隻能自掏腰包幫一幫和自己交好的,從前是廖氏, 後來多了個祝氏。
但打從廖氏常去探望柔淩之後,尤其是前陣子太子不在東宮、廖氏和柔淩走得格外近的日子裡,東宮的宮人們明顯因此不敢怠慢廖氏了。
柔淩到底是東宮嫡長女, 也是沈晰唯一的嫡女。
楚怡覺得這些變化廖氏大概也感覺得到, 好在她向來純善老實, 不至於為此成心算計。
楚怡便說:“廖姐姐能多陪陪她最好了。她年紀還小, 和太子妃鬨成那樣,嘴上不提歸不提,心裡必定不高興。”
“唉,誰說不是呢。”廖氏說到這個就歎氣,“那天在中秋宴上爭起來,真是誰都沒想到。柔淩也是讓殿下把脾氣養起來了,真敢轉身就走。當時旁人也不敢惹她,怕觸了黴頭,我跟過去遠遠瞧了幾眼,她剛出殿門就抹上眼淚了。”
柔淩當時脾氣再怎麼大,都是建立在委屈的基礎上的。這麼點小孩子哪忍得了委屈,獨自從殿中一踏入秋夜,一切情緒就都被激了出來。
廖氏頓了頓,臉上又有了點笑:“但這趟臣妾過來,倒看她又開心多了,多虧側妃陪著。”
“那不是因為我,是月恒總拖著她玩。”楚怡笑道,“這倆瘋丫頭,那天去後山瞧見楓樹上有片通紅的楓葉,還想親自爬上去摘來著。虧得身邊的宦官反應快,當即攀上去幫她們摘了下來,不然非摔了不可。”
廖氏聽得直笑,楚怡又問:“雲詩和歡宜怎麼樣?”
“都挺好的。”廖氏頷首,“雲良娣的性子您也知道,殿下不在東宮比在東宮還讓她高興,歡宜每日上午讀完書,她便帶她到花園裡玩,要不就是叫人給歡宜做新衣服,天天自己打扮歡宜玩。”
楚怡撲哧笑出聲,雲詩的生活狀態其實很接近二十一世紀時很多女孩在微博上暢想的未來生活了。
——有個漂亮的女兒,有錢,但是沒有男人!
每天吃吃喝喝寵女兒,把女兒當娃娃,給她換衣服梳頭,過得逍遙自在。
但她的笑聲還沒落,沈晰就打簾進了屋。楚怡餘光一掃,起身迎他,走了兩步又注意到他沉著張臉。
她福了福,繼而摒笑:“你聽見了?”
廖氏一臉緊張,頭都不敢抬地也福身:“殿下。”
沈晰斜眼睃楚怡,心說對啊我聽見了,但我能怎麼辦,我罰雲詩你肯定不乾對吧?
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把這事揭了過去,隻叮囑廖氏:“彆在旁人麵前亂說。”
“是,臣妾明白。”廖氏趕忙應下,又福一福,“臣妾告退。”
廖氏就此便溜之大吉,楚怡一臉好笑地拽著沈晰坐:“彆生氣哈,雲詩也不是討厭你,她就是膽子小嘛,在太子妃麵前她也不敢多說話。”
“嘁。”沈晰給了她一臉“我才懶得跟你們計較”的冷漠,接過宮女奉來的茶抿了一口,又說,“太子妃的病久不見好,柔淩……唉!”
柔淩自責的不行,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會好的。”楚怡隻能這樣說,“現下天冷,等開了春,怎麼也能好些。”
沈晰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說:“她說想請她母親進宮看看她,你覺得呢?”
“那當然是聽她的啊!”楚怡脫口而出,滿臉不解,不解他有什麼顧慮。
沈晰瞧出她臉上的疑惑,苦笑了聲:“趙家女眷,似乎都跟她一個性子。”
刻板迂腐。
他是前不久才知道的這件事,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當年的婚事定下來時,母妃為什麼歎氣。
真不愧是皇後給他挑的人。
看上去是一等一的家世出身,但就是能讓他難受死。
相比之下,三弟的正妃安氏雖然出身低些,性子卻比太子妃好多了,起碼三弟跟她處得還行。
楚怡恍悟:“你是怕她見過她母親之後,過得更不高興?”
沈晰點頭反問:“有可能吧?”
——那是相當有可能啊!
太子妃都讓她女兒柔淩不開心了,誰知道她媽會不會也讓她不開心?
不過也不一定,畢竟柔淩還是個天性沒被壓製的小孩,而太子妃已經接受那套思維模式了,同類人相處不一定會覺得那麼彆扭。
楚怡便也拿不太準,踟躕了半天說:“主要是她自己提了要求,那就……還是聽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