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冊後之後又過了幾年, 孩子們漸漸大了,朝堂上就掀起了對立儲之事的議論。
議論立儲很正常, 然而這經過卻氣得沈晰獨自悶在養心殿裡發了火。
楚怡所住的永壽宮雖然離他很近,但彼時她正與和貴妃雲詩、慧嬪祝氏一同喝著茶, 聽人來稟也沒好多做細問,待得送走了雲貴妃與慧嬪, 又聽人說安和長公主來問安。
安和長公主便是柔淩, 一年前嫁人時沈晰給她加封了長公主的封位。這封位大多賜與皇帝的姐妹,封給皇女便成了一份殊榮,大應一朝總共也沒這樣封過幾位。但沈晰疼自家孩子,早早就跟楚怡說了“嫁一個封一個”, 反正宮裡總共三個女兒, 也不是封不起。
柔淩近來進宮進得很勤,因為歡宜的婚事也基本定了下來,她這個做長姐的在幫妹妹打理嫁妝,順便還得幫著盯一盯為月恒挑夫婿的事。
每每進宮, 楚怡的永壽宮她準定要來,有時是為歡宜月恒的正事, 有時隻是來喝喝茶歇歇腳, 相處總歸是輕鬆的。
是以這回她繃著張臉進來,楚怡抬頭一看就瞧出了不對。
“怎麼了這是?”楚怡趕忙招手讓她坐, 跟著便問, “跟駙馬吵架了?”
“……沒有。”柔淩麵色鐵青著搖頭, “兒臣剛從養心殿過來。”
楚怡哦了聲:“我聽說你父皇在生氣了, 怎麼的,遷怒你了?”
“那也沒有……”柔淩苦笑著歎了聲,“兒臣跟父皇一齊生氣來著,要不是今日端上來的那茶盞釉色實在好看,準定摔了!”
楚怡撲哧笑出聲,接著便細問柔淩究竟出了什麼事。柔淩咬牙切齒地一一答了,答完之後剛壓下去的火氣又上湧了不少,賭著氣問楚怡:“母後您說氣不氣人?”
楚怡的麵色也鐵青起來:“嗯。”
是挺氣人的。
柔淩跟她說,朝臣們不僅在請立儲君,還對她這個皇後口誅筆伐,說她善妒專寵。
朝臣還說這太子必須立沈濟,因為如若來日她的兒子繼位,難保她這個在後宮之中橫行霸道(……)多年的太後不會乾政,到時大權旁落,“則大應江山危矣”。
另外還有少部分朝臣建議待得沈濟繼位隻尊生母為太後即可,隻讓楚怡做太妃,同樣是為提防楚怡乾政。
——當然了,這一條聽聽便罷。楚怡已然當了皇後,沒有日後當太妃的道理,沈晰直接給罵了回去。
講道理,楚怡對沈濟當太子一點意見都沒有。他這個做大哥的懂事得太早,幾個弟弟本就都對他依賴頗多。近幾年孩子們慢慢大了,性子差彆更加明顯了起來,沈沂他們個個都是雖然才學品性不錯但過於瀟灑。不僅楚怡這個做母親的覺得他們當個閒散王爺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便挺好,就連他們自己也對皇位什麼大興趣。
最初的時候楚怡偶爾也會覺得他們這樣是不是太沒大誌向,但轉念一想就做了罷——能當親王那已經是人中龍鳳了好吧,為什麼非要去爭皇位?皇位就一個,如果非得去爭那個位子才叫成功,旁人可都彆活了。
再說,皇位不爭則罷,一爭起來便難免你死我活。眼下的幾個孩子要麼是她生的要麼是她帶大的,她覺得比起讓兒子們有“大誌向”地一起掐起來,大家和和睦睦高高興興地過一輩子更為要緊。
所以不論是在兒子們眼裡還是在她眼裡,太子之位都該是沈濟的,朝臣把這話說出來也並不值得她生氣。
但是,他們憑什麼把她腦補成一個惡毒皇後?
是以沈晰運著氣從養心殿殺進永壽宮的時候,還沒進殿就聽見裡麵的人比他火氣更大:“什麼玩意兒!一個個玩弄權術久了,就當人人都喜歡摻和他們那點權!”
“……”沈晰進門,她的眼風往他這邊一掃,那股憤怒的氣勢掃得他都心裡一虛。
他看看旁邊的周明:“皇後聽說了?”
周明躬著身:“長公主適才來過。”
“哎,這柔淩。”沈晰笑著搖頭。柔淩曾經是三個小姑娘裡性子最拘謹的一個,如今氣勢倒最足了,很有長姐的樣子。
剛才在養心殿柔淩就氣得不行,跟他說明兒個早朝時要讓駙馬跟那些朝臣好好辯一辯,他好說歹說地給勸住了。但柔淩離殿的時候一副火氣沒撒出去的樣子很明顯,果不其然,扭臉就來了永壽宮。
沈晰坐到楚怡身邊,伸手摟摟她:“彆生氣,這種事曆朝曆代都要爭一爭的。他們說就由著他們說去,我心裡有數、孩子們心裡也有數,這不就行了。”
“我呸!”楚怡惡狠狠,“憑什麼由著他們說!我若是個不容人的壞人,阿濟能有好日子過?如今一個個認可了阿濟的本事,反過來便踩我一腳,這是什麼道理!”
她覺得這幫大臣真是牛逼大發了,嘴皮子一碰就開始給她樹立壞繼母的人設。
“怎麼的,我是個壞繼母,那阿濟以前是吃他們百家飯長大的是嗎?!”楚怡這樣吐槽。
“……噗。”本氣得夠嗆的沈晰愣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
於是原本是來找她求開解的沈晰不由自主地反過來開解起了她,楚怡這麼多年都是火氣盛但消火也快,被他勸了會兒便冷靜了。
她深吸了口氣又重籲出來,一拽他的衣領,在幾分餘怒的驅使下說:“要不你直接封阿濟當太子得了!”
沈晰:“……?”
“反正本來也是阿濟對吧?”楚怡輕哼,“那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麼差彆?早點封了早點清淨,免得平白給人機會編排咱們一家子。”
沈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