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佟佳氏覺得這鳳印很燙手, 眼前這個局麵真的讓她很不知所措。但皇上的旨意不容置疑,她不能、也不敢抗旨不尊, 所以最後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鳳印。
景仁宮可不像乾清宮、坤寧宮守得那麼嚴密, 鳳印換了個地方呆的消息,難免真真假假地傳出去一些。
眾人當然很震驚,心裡猜測‘皇後是不是犯了大錯,要被廢了’的也大有人在。
不過大家都隻敢在私下裡偷偷議論幾句, 誰也不敢拿到明麵上說。
太皇太後聽說後也很無奈, 她能勸的都勸了。
玄燁既然已經把麵上的事都處理乾淨了, 後宮裡頭他怎麼折騰, 隻要不徹底掀了遮羞布, 太皇太後也懶得管了——她也管不了。
何況她自己還正來氣呢!
你看看皇後這辦的叫個什麼事!
你就是心裡再有不平,有怨恨, 想為父親平反正名,你也不能這麼由著性子胡來啊!
事緩則圓。
你好好過日子,慢慢攏著皇上的心向著你,等兩口子感情好了, 什麼事都好商量不是?
哪有皇後背著皇帝自己乾的?那皇帝能不生氣嗎?
太皇太後自己都越想越生氣,對蘇麻喇姑道:“你說這皇後可真是,合著這兩年她這懂事孝順都是裝的, 隱忍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最後給我和皇帝來這一下呢!虧得我之前還誇她呢!”
太皇太後雖然看出了皇後心裡有怨氣, 說不定以後會想乾點什麼,但還真沒想到她這麼敢想敢乾,性子硬起來不管不顧的,什麼都不要了!
蘇麻喇姑遞上盞茶給太皇太後消火:“您消消氣。您不也說了嗎?主子娘娘沒壞心,就是脾氣硬,做不來那乖順的小女人, 心裡又念著她阿瑪,這才和萬歲鬨成這樣。兩口子哪有隔夜仇,等您把她叫來,好好說說她,讓她給萬歲服個軟,許是兩個人就好了呢?主子娘娘還年輕,您長命百歲的,以後好好教她就是了。”
太皇太後搖頭:“我看這次沒那麼容易。”
哎,提起這個太皇太後就想歎氣,她曆經朝,跟他們愛新覺羅家祖孫代都打過交道。
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姑抱怨:“我最不愛摻和他們家情情愛愛、男男女女的這些事!”
聽說自從福臨得了天花去了,宮外都傳說順治爺是為了孝獻皇後連江山都不坐了,出家去了。
加上太宗和姐姐那段往事,外頭百姓就說這愛新覺羅家真是專出“癡情”種子啊!
太皇太後:“你說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我怎麼一點兒也沒看出太宗和福臨是個癡情種呢?”
太宗就不說了,他對姐姐還算可以。
福臨……
就福臨那個性子,乖張又任性,他懂得怎麼愛一個人嗎?
太皇太後搖頭:“我看他們家這些男人,都跟‘癡情’扯不上半點乾係,說他們‘多情’還差不多。”
祖傳的情感泛濫,心思敏感,還愛較真兒。
偏偏他們還都是皇帝,說一不二,對旁人的要求就格外高——付出了真心就必須要得到回報,自覺遭受了背叛就會恨你入骨。
蘇麻喇姑:“咱們皇上還好吧?皇上打小兒多穩重的!”
太皇太後擺擺手:“那是皇帝聰明。”更會裝罷了。
要叫太皇太後說,玄燁就是典型的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隻不過他的手段更高明,更會掩飾自己罷了。
隻看這事要怎麼了局吧。以玄燁對當年鼇拜一黨的厭惡,他當時下定決心,立鈕祜祿氏為後,實在是對她交付了極大的信任。結果鈕祜祿氏轉頭竟然狠狠紮了他一刀……
蘇麻喇姑猶豫道:“那皇後這次豈不是……”大大得罪了皇上?
太皇太後抿一口茶:“哎,所以說我平日就不樂意管皇帝後宮裡頭這些事兒!”
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的都情感旺盛!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
蘇麻喇姑忙給太皇太後順氣:“主子消消氣兒,您是長輩,彆跟小輩兒一般見識。孩子們鬨騰,可不得長輩出麵收拾爛攤子嗎?外頭人的家裡麵也都這樣。”
太皇太後:“我怎麼給他們收拾?你看皇後那天在我跟前兒裝得多好,像是個需要我出麵收拾的樣子嗎?而且皇帝這幾天這麼整治她,都沒見她吱一聲,這可不是個要服軟的樣子。我看她這是要破釜沉舟,徹底豁出去了,才搞了這麼一出。”
蘇麻喇姑猶豫道:“這……不能吧?彆的不論,還有公府呢!”
真惹翻了萬歲,一家子的前程都不要了?
太皇太後搖搖頭,這個麼……
一來玄燁對前朝後宮,正事私情向來分得很清楚——他從不會因為寵愛哪個女人而重用她的家族,自然也不會因為討厭誰,放棄對他、對朝廷有用的。
二來,鈕祜祿一族畢竟是開國功勳,皇後自作主張這事屬於兩口子的私事,與前朝無關,與鈕祜祿一族更無關,玄燁還不至於因為生皇後的氣就去牽扯鈕祜祿氏。
至於公府……
太皇太後:“嗬,他們公府這不是馬上就要出個“聖旨立廟”的老公爺了嗎?以後誰還能把他們怎麼著?”
這就是皇後聰明的地方了,有這麼個“愛重老臣”的金廟護著,皇上就算真的因此徹底厭棄了她,私下想給公府穿小鞋,也免不了束手束腳。
而且人家公府這不還是名正言順的“後族”嗎?隻要玄燁不想讓人知道帝後失和,惹來非議,動搖朝局,對外就必須善待公府……
要不說玄燁怎麼這麼生氣呢!
太皇太後:“你要說她傻吧?除了沒考慮她自己,她給這一家子都打算好了。”
可你要說她聰明吧?有這麼放著好日子不過,悶頭直往死路上走的聰明人嗎?
蘇麻喇姑:“那現在,這該怎麼辦呢?”
太皇太後懶得管:“不知道,不怎麼辦。”
蘇麻喇姑:“就由著他們這麼鬨?”這鬨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前頭還正打仗呢!
太皇太後看她:“那不然我還能去攔著皇帝撒氣?”
一個男人,哪怕再寬宏大量,讓自己的妻子這麼算計,都不可能不生氣。
何況天子?
天子之怒是那麼好承受的?
太皇太後現在已經過了最生氣的那陣,心情漸漸平複下來了。
她平靜道:“先讓皇帝發發脾氣吧。他也不是個心窄的人,說不定等把這火氣發泄出來就好了呢。皇後畢竟是皇後,這次做的事雖任性,但除了‘自作主張,夾雜私心’這一點讓人生氣,明麵上於大局倒是有利的,皇帝心裡有數。”
至於鈕祜祿氏要怎樣麵對天子的怒火,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後果當然也隻能由她自己來承受。
……
塔娜這麼乾之前早就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了,無論什麼樣的後果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大不了一死罷了。
她看著眼前的黃升:“說吧,什麼病?”
黃升麵不改色地背了一大通醫書,最後總結起來其實就是一句話:娘娘太累了,需要靜養,以後都不能輕易勞動心神了,否則天年不永……
塔娜看黃升,黃升垂頭看地板:“臣會開副藥方為娘娘調理身子,還望娘娘以後平心靜氣,擅自保養。”
塔娜收回眼神,無所謂道:“知道了,你去吧。”
黃升:“是。”
等藥熬好,壽嬤嬤想端去倒了,塔娜止住她:“拿來吧。”
壽嬤嬤猶豫:“可……”
主子又沒病,哪能隨便喝藥呢?
塔娜把藥一飲而儘,苦得要死:“你覺得倒了,皇上能不知道嗎?”
她可不覺得現在的坤寧宮還是以前的坤寧宮,裡裡外外都已經換上了皇上的人,有什麼風吹草動,皇上都會知道的。
不過皇上大概也不至於要她的命,頂多折騰折騰她罷了。
壽嬤嬤無奈:“主子,您這又是何必呢?”
就算是為著老公爺,也沒必要非和皇上鬨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