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天氣不太好。
從早上開始,天空就烏壓壓的,像是要下雨又不下的樣子,小風嗖嗖,風裡難得帶著一絲絲涼意,倒是驅趕了九月天的燥熱。
“年哥,感覺要下雨了,你帶傘沒有啊?”
教室裡,徐井年同桌用手懟了他一下,一個白白淨淨的胖子,大家就叫他小胖或者胖子。
“沒有。”徐井年懶洋洋看了眼窗外,捏了捏手裡的手工三明治,卻不著急拆開,“真下雨了,我家歲歲會來送傘啊。”
“媽的,羨慕死了,我怎麼沒這麼貼心的姐妹?”
徐井年聞言懶洋洋笑了聲。
沒一會兒早讀鈴就響了。
令徐井年驚訝的是,薄一昭踩著鈴聲進了他們的教室。
看見身著襯衫休閒褲,連衣領都沒有一絲褶皺的男人,高三(1)班的學生們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下,眼巴巴地望著男人悠然自得在講台後的椅子上坐下來,雙腿交疊,一絲不苟,優雅成熟男人氣場全開。
教室裡安靜得第一排的同學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小學霸們,像是見了閻羅王的小鬼。
大概是感覺到班裡的氣氛有些窒息,薄一昭抬起頭掃了一眼講台下麵,看著那一張張懵逼的臉,挑了挑眉:“怎麼了,不是早讀?”
眾人:“……”
坐在第一排,班上的英語課代表站起來,幅度太大馬尾辮一甩抽到了她自己的臉,她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道:“薄、薄老師,今天我們班,英語早讀。”
你一個物理老師,來湊什麼熱鬨?
薄一昭沒立刻回答,轉過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直到盯到英語課代表同學想要原地死亡,他才笑了笑,溫和道:“怎麼了,我還帶不了高三的英語早讀?”
那聲音聽上去明明溫潤如玉,卻讓人害怕得想暴風哭泣。
——對哦,人家是加州大學物理學博士,平視做研究,寫報告論文都是用的英語,英語水平怕不是要甩他們這些瓜皮一個太平洋橫截麵那麼遠。
他們在這裡裝什麼大象看不起人!
一時間,全班同學紛紛同情地看向勇當出頭鳥的英語課代表,她的同桌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校服外套下擺……畢竟從此時此刻她臉上的表情來看,她好像很想打開手邊的窗戶,然後直接從五樓跳下去。
“坐吧。”男人對她點了點頭。
“你們英語老師肚子不舒服,我來幫她看一下。”薄一昭從電腦下麵抽出一遝卷子,“奧物班的,周末有做完手上練習題的等下來找我換新的。”
高三(1)班是十八中理科重點班,基本所有要參加奧林匹克物理的學生都坐在這間教室裡了。
小學霸們得令,紛紛低頭早讀,朗朗讀書聲中,有幾個悄咪咪把周末寫完的習題卷子從書包裡掏出來。
徐井年人長得高,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看著他同桌胖子將寫得滿滿當當的習題係列第二張拿出來,他卻沒動彈。
直到胖子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年哥,你不會第一張還沒寫完吧?”
他記得周五那天晚上徐井年沒上台換卷子的。
徐井年搖搖頭,沒搭話——
近水樓台先得月,周末兩天時間,他除了去給徐酒歲的工作室打掃衛生,剩下的就在她紋身槍滋滋的伴奏中寫卷子,現在靜靜躺在他書包裡的,是整個係列的第八張,他沒準備掏出來,去出這種風頭。
見徐井年悶不吭聲,胖子也是搞不懂這位學神大人的想法,撇撇嘴,早讀下課鈴響了,就站起來上去換卷子。
徐井年旁邊沒人了,他這才摸出剛才把玩了一會兒的,用玻璃紙包裝的三明治,撕開膠帶部分,咬了一口。
沒一會兒胖子回來了。
一扭頭,原本還想跟他說什麼,結果那雙眼睛就像黏在他臉上似的再也不肯挪開,盯得他渾身發毛。
“看毛線啊,老子性取向正常。”徐井年一手抄過磚頭似的英語書往同桌身上拍。
“年哥,你……”胖子欲言又止的,“我剛才上台換卷子的時候,薄老師也在吃早餐。”
徐井年咬三明治的動作一頓,轉過頭看著他。
“那些女生還在下麵叨逼叨說今天鬨鬼了薄老師居然吃早餐,”胖子眨眨眼,指了指徐井年手裡明顯是手工製的三明治,“我發現,他吃的三明治好像和你同款噯?”
徐井年麵無表情:“你想表達什麼?”
胖子想到的是前兩天,他從前桌女神手機裡看見的辣眼睛男男漫畫,漫畫名字叫《和老師的秘密同居日記》。
胖子:“……”
徐井年:“…………………………”
徐井年:“不管你現在在想什麼,不是那回事——把你的賊眉鼠眼給老子收起來,是不是想挨揍?”
徐井年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抬頭去看坐在講台上的男人,他手裡果然有一個和他同款的三明治,大概還是不太習慣吃早餐,他咬了兩口就放下了。
這會兒薄一昭正低著頭給一個試卷做錯了的同學講題,後者垂著腦袋站在他身邊,又恭敬又羞愧的樣子,脖子都通紅。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語文老師進教室後,薄一昭站起來給他讓了位置。他將手裡的試卷遞給那個看上去都快忘記怎麼呼吸的男生:“慢慢做,彆著急,習題係列難度是逐漸加深的,第二張有做錯的很正常。”
那男生拿了自己的錯題試卷,道謝後落荒而逃。
薄一昭下意識地掃了眼教室最後一排:徐井年周末跟他換了七張卷子,錯題率為“0”,而且因為他的進度絕對夠快,他不可能有跟彆人討論共同完成習題的可能。
語文老師已經在翻弄他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