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2 / 2)

歧路 退戈 7216 字 8個月前

“有男朋友嗎?你長得那麼漂亮,性格又獨立,還在A大上學,追求者應該不少吧?”

袁靈芸的表情逐漸趨向陰沉,掃向何川舟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每一句話聽著像是關懷,可字字句句都異常刺耳,像是挑著痛處,特意往她傷口上紮的。

其實也不尖銳,隻是每一個裡頭都藏著巨大的不甘心。

“嘖,這都11點多了?時間過得真夠快的。”何川舟掃了眼時間,遺憾道,“我之前還想劉光昱12點前能來的。那就稍微晚點,賭個淩晨兩點吧。”

“他不會來的。”袁靈芸冷淡地道,“你知道他上次來找我是為了什麼嗎?”

何川舟放下手機,身體前傾,半趴在桌子上,笑容和煦溫柔地道:“我很樂意聽你傾訴。”

袁靈芸說:“你把錄像關了。”

何川舟朝徐鈺點點頭,後者猶豫著將設備關了。何川舟抬手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請講。

袁靈芸在回憶裡沉思,半晌沒有開口。

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一段過於混亂的經曆。各種各樣糟糕的事摻雜在一起,讓她分不清自己那些多得爆炸的負麵情緒分彆是來自於哪一塊。

反正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麵目可憎。

大約過了有三分鐘,也可能是五分鐘,在徐鈺以為她是在戲耍二人的時候,袁靈芸舔了舔嘴唇,說出這段久彆重逢的開場白:“上個月,就是元宵節的前一天吧,他來找我。我當時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差不多有十幾……好像是十三年。可是那麼長時間沒見,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那天是傍晚,黃昏,太陽沉到隻剩下最後一道金線,但雲的半邊還是橙紅的,天空染著種與溫情相似的色調。

袁靈芸從電梯出來,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正坐在對麵的台階上。她斜眼看去的時候,對方正好也抬起了頭。她借著電梯的燈光看清對方的臉,一下子愣在當場。

袁靈芸內心是欣喜的,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從來沒有驚喜地見到一個人的經曆。

或許是當天的溫度冷得人臉部發僵,她應該是沒什麼表情地打開門,再沉默地讓劉光昱走進屋裡。

反手關門後,袁靈芸在門口站了會兒,才反應遲鈍地問:“你想喝點什麼嗎?”

劉光昱走到客廳,用手在沙發皮麵上摸了一下,回過頭時,用一種陌生而諷刺的眼神看向她。

袁靈芸沒看太清,因為對方的臉被帽子的陰影遮住了。她從冰箱裡倒出牛奶,熱了一下端過去。又從小倉庫裡翻出幾袋零食,一起擺在桌上。

劉光昱兩手生了凍瘡,紅得發腫,平放在膝蓋上,問道:“你過得怎麼樣?”

袁靈芸看著他的手指跟摩擦到快要破洞的褲子,暗暗猜測著他的生活,木訥地應道:“還好。”

她張開嘴,也想問候一下對方的近況,劉光昱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說:“確實應該還好。”

袁靈芸點了點頭,還沒意識到他這話裡的譏諷,又聽他問:“你跟什麼男人都行嗎?”

起初,袁靈芸還沒聽明白,等了解那句話代表的涵義,五感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陷入一種描述不清的虛脫之中。

猶如靈魂離體,在做一個極荒誕、極虛妄的噩夢。而身體沉沉地下墜,落不到儘頭。

可是劉光昱的聲音又很清晰地回蕩在她耳邊,重複著地響著,拚拆,再組合。

袁靈芸自我安慰地尋找著無數種可以為他辯解的理由,試圖找出這段文字裡的歧義,嘴唇顫抖著,呼出幾口熱氣。不等她從那種窒息的感覺中緩解,劉光昱再次一刀劈了過來。

“你跟他睡一次多少錢啊?他都那麼老了,應該不少吧。這房子是他給你買的嗎?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袁靈芸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思考什麼,或者還有沒有思考的能力,她竟然隻粗糙地辯駁了一句:“我自己租的。”

劉光昱說:“手機給我。”

袁靈芸的手指在顫抖,視線是花的,不管怎麼眨眼,還是一片模糊。

她很慌亂,很茫然,夾在一種詭異的空間裡,所以劉光昱問她密碼,她也照實說了。

然後她聽見劉光昱嗤笑了一聲:“看來你沒什麼本事。你說如果我再去找那個老頭子要點兒,是不是就發財了?反正我把你們都拍下來了。”

他晃晃手機:“利息我收了啊。反正你賺錢那麼容易。下次我再來找你。”

隨便他吧。

袁靈芸瘋狂又惡毒地想,你們這些人全死了都行。

緊跟而來的,是方才一直遲到的悲傷。此時如同濁浪排空一般洶湧浩蕩,隻是一個浪尖就將她徹底淹沒。

她死了也行。

劉光昱走的時候,袁靈芸站在門內,失魂落魄地叫了一聲:“哥。”

劉光昱緩緩回過頭,隔著昏沉的走道與她對視。

被黑暗籠罩住的麵龐,讓袁靈芸產生一絲卑微的錯覺,以為他會反悔自己的無情,會對她有一點基於血緣的憐憫。

然而電梯門打開時,他迅速轉了回去,壓低帽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袁靈芸笑容慘淡:“我人生最災難的事情,不是我抱著死的覺悟苦練了十幾年體育,跑了無數長的跑道,最後隻是因為傷痛潦草退役。也不是我遇見陶先勇在先,自甘墮落在後……”

而是在她人生最不堪的時候,遇到了最卑劣的劉光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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