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1 / 2)

歧路 退戈 6074 字 8個月前

鄭儘美跟鄭顯文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第一次清晰顯現。

從那時開始,她大概意識到鄭顯文的想法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於是開始嘗試用不同的方法與他進行溝通。

然而鄭顯文已經不是七八歲能聽話的孩子了,他在人情世故上或許比鄭儘美看得更多。

他相信人性的險惡,通透利益的誘惑,同世上的大多數人一樣喜愛金錢且不加掩飾,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誤。聽到鄭儘美耐著性子給他講述一些華而不實的大道理,隻覺得鄭儘美空活30多歲,卻無比的幼稚天真。

兩人之間其實很少爆發爭吵,鄭顯文每次聽她說話就會捂住耳朵拒絕跟她溝通。煩躁的時候,甚至連她好聲詢問“要不要吃水果?”、“放假回家想吃什麼?”之類的問題都懶得應對。

高二寒假,兩人因為放假多出了一點相處的時間。縱然鄭儘美極力克製,在鄭顯文不正常的抗拒中仍舊感到精神崩潰。

她一怒之下衝著鄭顯文嘶吼讓他走,鄭顯文當即背著包離開,失蹤了一個多星期。

鄭儘美承認,她沒有贏麵,隻能選擇妥協。

她如同一個走到絕路的賭徒,對鄭顯文投入了全部的籌碼,即使知道勝利的希望渺茫,仍舊不願意離開賭盤。她不知疲倦地加碼,不計回報地付出,試圖讓鄭顯文回心轉意。

她在對待兒子的事情上,遠沒有當初離開韓鬆山來得決絕。

而鄭顯文能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為他可以去D市找韓鬆山。

起初他還會編造一兩個理由去唬騙鄭儘美,後來連這精力都懶得付出了,到了高三,甚至敢逃課去D市找人。

每次他出現,韓鬆山都會客氣招待,不過大多數時候是推脫工作太忙,讓助理幫忙陪同。

有一次,韓鬆山領著他去一家高檔場所吃飯,偶然碰到一位熟人。

韓鬆山與他寒暄了幾句,見對方一直有意無意地掃向鄭顯文,便笑著介紹說:“這是我老家一個親戚。”

鄭顯文站在一旁沒說話,簡單朝對方點了下頭。

等人走了,韓鬆山攬住他的肩膀,靠近他耳邊解釋,說他不介意對外宣告兩人的關係,可是這樣會影響公司的穩定,畢竟他已經結婚並有彆的小孩。

鄭顯文心下感到有些可惜,但體貼地表示自己能夠理解。

他明白如今鄭儘美不適合做韓鬆山的妻子,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沒有辦法一起生活,何況當初主動放棄的人還是他媽媽。

從餐廳出來之後,韓鬆山開著車帶他在市中心閒逛。

看過幾次,大城市的繁華街景已經不能像當初一樣讓他感到震撼。燈紅酒綠其實大抵也都相同。

韓鬆山的車停在人潮擁擠的十字路口前,指著對麵的巨幅廣告屏,同鄭顯文說:“人跟人之間是有階級之分的,人人平等隻不過是一句漂亮話,也許一百年後、一千年後能實現,但絕對不會是現在。隻要有階級,就必然有高低,你要明白自己想做什麼人。”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韓鬆山那家公司的宣傳廣告。

鄭顯文降下車窗,仰頭注視著屏幕,片刻後又看向路邊等待紅燈的行人。

烏泱泱的人潮裡,一些人麻木而空洞地站著,一些人互相牽著手卻疲憊得一言不發,還有一些人則同他剛才一樣,在看對麵的高清廣告。

“我追求成功,是因為不甘於庸俗。”韓鬆山的話仿佛有魔力,他看著鄭顯文,眼中精光閃爍,隨著微笑的表情,眼睛在麵中肌肉的牽動下稍稍眯起,“我剛到D市的時候,就告訴自己,如果這是一個獵場,我要做站在羊群頂端的那匹狼,讓獵物們隻能仰著頭看我。”

他的野心讓人感到心潮澎湃。因為他是個成功的人。

鄭顯文聽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聲,直到韓鬆山將他送到車站門口,還沉浸在那種難以自拔的亢奮中。

臨走時,韓鬆山跟以前一樣,給他留了五百塊錢。

鄭顯文唇齒乾澀,說到這裡抬手撫了下嘴唇上的死皮,又用舌頭舔了舔。舌尖嘗到一絲微弱的血腥味。

他平靜地說:“韓鬆山有一點說的沒錯,社會的規則是不公平的,因為人心本身就不可衡量。它的標準是偏失的。”

鄭儘美在他身上花費了無數倍的苦心跟無數倍的金錢,他的天平卻輕而易舉地偏向地位更高的韓鬆山。

他覺得韓鬆山大方,鄭儘美小氣。

所以韓鬆山代表著正確與愛,鄭儘美則代表著偏執與天真。

跟韓鬆山在一起的時光讓他感到無比的快樂。沒有學業的壓力,也沒有經濟的負擔。韓鬆山從來不會拿各種瑣碎的事情去困擾他,甚至完全不放在心上。

這讓鄭顯文產生一種,隻要他是韓鬆山的兒子,他天生就比彆人成功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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