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益姚瞠目結舌,徹底接不了話,手裡泡了一半的奶粉也沒了下一步的動作,隻想潑到這厚顏無恥的人臉上去。
黃哥在那兒的一通鬼扯,何川舟顯然是聽見了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晃蕩過來,斜靠在牆邊,狹促地笑道:“他是正兒八經的警校畢業,不用浪費力氣寫舉報信了,他逗你玩兒呢。”
孫益姚黑著臉說了句:“我沒有要寫。”
她不大高興地把孩子抱了回去。
節奏已經被打亂,詢問很難重新開展。而且何川舟已經得到意料外的巨大收獲,不認為孫益姚目前的狀態能再吐露什麼。再多說可能會露餡。
她從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撕了一頁紙,寫上自己的號碼,遞給孫益姚,說:“如果回心轉意,可以聯係我。南區分局,歡迎你。”
孫益姚沒接,何川舟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走出大樓,黃哥還沉浸在剛才的一幕中,越回味越覺得有趣,調侃道:“她怎麼想的?挑撥我們。我第一次見到嫌疑人有那麼大膽的想法,連小新都比不上啊!這小腦瓜子拍得太驚豔了。”
何川舟說:“可能是因為你看起來比較笨吧。”
黃哥咋舌,煞有其事地道:“你這麼說我就不同意了,我覺得主要還是你的問題。最近談戀愛了氣場不夠,壓製不住她。所以不要再修身養性了,下次見到她,讓她見識一下什麼叫如狼似虎。”
何川舟拉開車門,失笑道:“看來她的挑撥還是很有效果的。”
“沒必要的其實,就我們倆這塑料關係。”黃哥用手比劃了下,心情愉悅玩笑也開得沒有邊際,“下次不用她挑唆,我們當麵給她碎一個。嚇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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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分局時,邵知新正對著一桌的資料無從下手。
朱淑君的手機記錄已經查過了,連同微信跟□□的聊天記錄也申請翻了一遍。
她在A市社交範圍很窄,除了客人跟同事,幾乎沒有彆的朋友。至於客人,也鮮少用這種不安全的方式聯絡。
邵知新彆無辦法,隻能用最笨的方式,順著通訊記錄一個個號碼回撥過去,要麼是空號,要麼是中介。沒找到當時約她出去的人。
得出的唯一結論是,朱淑君當初想買房,聯係的大部分是房產中介。
這沒什麼稀奇的,他收入那麼低,他也想買房。
世界大同。
徐鈺見兩人並排走進來,而黃哥的麵龐隱隱發亮,是一種被春風照拂過的喜悅,精神一震,問道:“何隊,黃哥,孫益姚那邊問出什麼了嗎?”
“朱淑君死了之後,屍體是孫益姚幫忙處理的。”何川舟早上說了半天沒喝過一口水,聲音乾啞,言簡意賅地道,“拋屍應該要有車。你們查一查,孫益姚名下有什麼駕駛記錄嗎?”
她說得輕描淡寫,對辦公室裡的人不亞於一次轟然的雷擊。
“啊?”徐鈺被一堆文件搞得焦頭爛額,聞言頂著蓬亂的頭發揚起臉,驚道,“你們怎麼知道的?查到什麼關鍵證據了嗎?”
何川舟端起桌上剩下的半杯水,淡定地道:“她自己說的。”
徐鈺目瞪口呆,愣了下後拍桌而起:“她什麼時候那麼大方了!她對著我們連個屁都不放的!”
邵知新同樣憤憤不平,將手裡的通訊錄狠狠一砸:“就是!”
黃哥神神在在地道:“隻要你輕輕敲醒她的心靈,世界自然就會為你敞開。這需要技巧,孩子們。”
徐鈺聽著莫名覺得有些猥瑣,扯扯嘴角,說:“不……這個就不用了吧?”
一同事積極響應,腿腳麻利地跑交警隊調記錄去了。黃哥坐在空調前,提著胸前的短袖,罵了聲鬼天氣,就著之前的話題往下討論:
“孫益姚幫忙拋屍是要用到車,可用的不一定是自己的車,如果是凶手的車,這個要找就比較麻煩了。”
徐鈺殷勤地泡了杯咖啡,顛顛地端過來,換下了何川舟手裡的杯子,示意她慢慢享用。
何川舟鼓勵地和她握了下手,說:“凶手連拋屍這件事情都要假手於人,擺明了不想跟自己扯上關係,又怎麼會借自己的車給她搬運?他很可能已經把能找到的證據都處理了。這樣就算東窗事發,也有孫益姚做他的替罪羊。就不知道這傻姑娘有沒有給自己留條活路,保存下屍體身上的證據。”
黃哥衝著徐鈺瞪眼喊道:“閨女兒,你不能區彆對待啊!今天是我們兩個一起去問的話,怎麼你何姐有愛的咖啡,我就沒有?我身上出的汗比她多!”
“我嘴角都氣得燎泡了,你還讓我給你泡咖啡!”徐鈺剛坐下,又認命地站起來,說,“知道了,給你泡杯養生枸杞。”
黃哥這才滿意點頭,慵懶地坐著,任由冷風從臉上撫過,一本正經地說:“我想不通的一點是,孫益姚沒有殺人,為什麼要幫忙拋屍呢?她不知道這會惹禍上身嗎?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啊。是對方能量太大她拒絕不了,還是她有什麼把柄落在對方手上?”
他說完自己補充了句:“我覺得反而跟利益沒有太大的關係。你今天也看見他們家了,家具都不怎麼昂貴。她穿的衣服,小孩的玩具,也不是什麼名牌,最高的資產就是那套房子了。問題是當初那套房子憑她自己的收入,勉勉強強也是買得起的。所以她沒有因此一夜暴富啊。這就很奇怪了。”
徐鈺聽著他們敘述,聳聳肩搭了一句:“為什麼呢?”
黃哥思忖著問:“能不能以現有的證據,申請調查一下孫益姚的財產跟通訊記錄?說不定她還有什麼彆的資產,或者偷偷跟凶手聯係了,咱們不知道呢。”
何川舟想也不想便拒絕:“現……你現有什麼證據?馮局耳提麵命讓我謹慎。今天已經惹惱孫益姚了,一個投訴跑不掉。要去你去。”
“我不去。”黃哥抗拒搖頭,縱然比較油滑,也不想平白湊上去挨罵,畢竟湊完左臉再湊右臉也是需要承受傷害的,他撓撓眉毛,換了口風,說,“我覺得現在查動機其實不重要,找到證據再去問,直接就不攻自破了對吧。不如想想孫益姚拋屍的話,會選擇怎麼地方。我們要做好大範圍搜查的準備。”
徐鈺舉起手,搶答道:“首先我認為,A市不可能。城市裡拋屍的風險太大,三年多都沒被發現,說明拋屍點是個很偏僻的地方。其次,應該不會離A市太遠。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也不敢隨意安排吧?”
黃哥給她比讚:“保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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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警隊那邊的熟人多,查詢記錄的速度快。
何川舟被馮局叫去彙報了下目前案件的進展,回到辦公室聽他們討論拋屍地點的可能範圍,還沒討出個所以然來,前去查詢的同事那邊就來了消息。
青年高興得有點失態,連叫了幾聲“何隊”,才表示有重大發現。
“哈哈,你們肯定想不到!”他聲音高得變調,“她被拍到了!”
果然是沒有經驗,孫益姚用的是自己的車。
可能是心情恍惚,她在24小時內連續留下了兩次違章記錄。一個是在A市城區裡,闖了一個紅燈。一個是在城外的高速路上,違規壓線。
時間分彆是12月4號的晚上8點20分,以及12月5號的淩晨0點13分。
從這之後,沒有任何記錄。那輛紅色車輛應該是被棄置了。
這個結果跟朱淑君的死亡時間完美符合,沒有意外的話,幕後真相也跟何川舟推測的相同。
對於這起沒有頭緒的失蹤案,眾人第一次抓住案件的主動權,振奮不已。徐鈺大喜過望,合手拍了下掌,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
何川舟在地圖上選中兩個地點,縮小後查看距離。
兩地相隔不到一百公裡,孫益姚硬生生徘徊了將近四個小時,可見她當時的躑躅。
“她出城就是為了拋屍吧?一直想不好拋屍地點,猶豫再三決定出去。”徐鈺問,“可是咱們A市山多,她要是隨便往哪個犄角旮旯裡一丟,這要怎麼找?”
何川舟沉吟片刻,用手指劃出一道紅線,說:“沿著這條路開一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