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都麵帶喜色,連忙站了起來,王厚純更是直接從位置上跳起來,往門邊急急趕了過去,顧九思轉過頭去,便看到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走了進來。他穿著緋紅色的官袍,笑著和人說這話,王厚純上去,麵帶高興道:“叔父您來了。”
“家裡遇到了些事兒,來得遲了。”
那人同王厚純說了一聲,隨後便走到顧九思邊上來,笑著行了個禮道:“下官永州知州王思遠見過顧大人,家中有事來遲,還望顧大人見諒。”
他雖然說著“下官”,可舉手投足之間卻沒有半分恭敬。知州這個位置,便是一州最大的長官。範軒稱帝後,吸取了大榮的經驗,軍政分離,分成了知州和節度使共同管理一州,除了幽州由周燁統一統管以外,其他各州軍政都相互分離。如今沒有戰亂,王思遠就是永州的土霸王,雖然品級不如顧九思,但實際權力卻不比顧九思小。顧九思心裡稍一思量,便清楚王思遠來遲的原因。
傅寶元等人□□臉,王思遠就唱黑臉,一麵拉攏他,一麵又提醒他要知道分寸,這永州,始終是王思遠的地盤。
顧九思麵上假作不知,他還想看看這滎陽的水到底有多混,於是他趕緊起身來,故意裝作奉承道:“王大人哪裡的話?您是長輩,我是晚輩,您家中有事,應當讓人通告一聲,改日在下上門拜訪才是,您能來,已經是給了在下極大的臉麵了。”
說著,顧九思給王思遠讓了座,招呼著道:“您當上座。”
王思遠聽顧九思這樣說,眼裡立刻有了讚賞,他笑著推辭,顧九思拉著他往上座,於是兩人互相吹捧半推半就的換了位置,王思遠坐在高坐上,顧九思在一旁陪酒。
旁邊人看著兩人活動,等王思遠入座後,氣氛頓時就不太一樣了,所有官員都沒有了之前的拘謹,看著顧九思也有了幾分自己人的意味。
顧九思心裡明白,他這算是上道了。
他和王思遠攀談起來,幾句話之後,他便改口叫上了“王大哥”,王思遠叫他“顧老弟”,旁邊沈明看得歎為觀止,一句話不說,隻敢喝酒。
傅寶元看王思遠和顧九思談得高興,他笑眯眯走到王思遠邊上,小聲道:“王大人,您看是上歌舞,還是酒水?”
“都上!”王思遠十分豪氣,轉頭看向顧九思道,“顧老弟打從東都來,見多識廣,我們永州窮鄉僻壤,唯一一點好,就是夠熱情,顧老弟今年幾歲?”
“剛剛及冠。”顧九思笑著回答,王思遠大聲擊掌道:“好,青年才俊!那正是好時候,可以體會一下我們滎陽的熱情,上來,”王思遠大聲道,“都上來。”
顧九思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他聽到王思遠說了兩聲上來之後,轉過頭去,就看見一群鶯鶯燕燕,身上籠著輕紗,踩著流雲碎步,便從院子外踏步進來。
她們身上的衣服在燈光下幾乎等於什麼都沒有,顧九思笑容僵住了,等緩過神來後,他僵硬著將目光移開,故作鎮定看著遠處,而沈明則是低著頭,開始瘋狂吃東西,再不敢抬頭了。
終於見他露怯,王思遠等人都笑了,傅寶元在旁邊站著道:“看來顧大人果然還是年輕。”
“家裡管得嚴,”顧九思笑著道,“還是不惹禍得好。”
“顧老弟這話說得,”王思遠立刻有些不高興,“女人能管什麼事?怕不是拿著女人做托詞,不想給我們麵子吧。”
說著,王思遠點了十幾個姑娘道:“你們都過來,伺候顧大人。”
顧九思笑容有些掛不住了,那十幾個姑娘立刻湊了上來,跪在顧九思麵前,王思遠喝著酒,同顧九思道:“顧老弟,這個麵子,你是給還是不給呢?”
顧九思不說話,他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姑娘,聽王厚純不鹹不淡道:“主子都伺候不好的姑娘,有什麼用?顧大人不喜歡你們,那你們也該廢了。”
一聽這話,姑娘們立刻往顧九思身邊圍過去,顧九思見著這姿態,便明白,今晚他想要得到王思遠的信任,就必須露出自己的弱點來。美色,金錢,或是其他,他不能總在拒絕。
滎陽水深,如果他今晚拒絕了,那就失去了和滎陽官員打交道的機會。他看了看旁邊幾乎快哭出來的姑娘,歎了口氣道:“行了行了,王老板你看看,你都把人家嚇成什麼樣了?這麼多姑娘,你們讓我怎麼選?”
他做出無奈的姿態來,隨後隨後點了一個道:“你來倒酒。你……”他指著另一個,想了想,轉頭同王思遠道:“那個,王大人,您介意今天開個局嗎?”
旁邊所有人愣了愣,顧九思笑了笑道:“和您說句實話,小弟對女色沒什麼愛好,就是好賭。今天有酒有女人,不如放開點,大家搖骰子喝酒賭大小,行不行?”
王思遠聽著這話,慢慢放鬆下來:“顧大人喜歡,怎麼玩都行。”
傅寶元在他們交談時,便讓人去支起了桌子,顧九思將沈明拉到自己邊上來,吆喝著同王思遠道:“來來來,王大人,我們分組來玩,我輸了就讓我這邊的人喝酒,您輸了您喝。”
“喝酒多沒意思,”王厚純笑著道,“輸了讓姑娘脫衣服才是,來,把姑娘分開,哪邊輸了,就讓哪邊的姑娘脫衣服。”
“那我喝酒吧,”顧九思立刻道,“怎麼能讓美人受委屈?”
“那您喝,”王厚純抬手,笑眯眯道,“萬一輸多了,怕是您也喝不了,護不住美人了。”
這一番你來我往,氣氛頓時熱絡起來,顧九思和沈明湊在一頓,沈明小聲道:“你玩就玩,把我拖過來做什麼?”
“你把姑娘隔開,”顧九思小聲道,“我害怕。”
“你害怕我不怕?!”
沈明瞪大了眼,顧九思趕緊安撫他道:“不說了不說了,還是賭錢高興點。”
說著,顧九思便帶著大家開始刷玩起來。
押大小數點劃拳……這賭場上的東西顧九思沒有不會玩的,他賭起錢來興致就高,場麵被他搞得熱熱鬨鬨,王思遠不由得都放鬆了警惕。
顧九思賭技不算好,有輸有贏,對麵輸了就讓姑娘脫衣服,他這邊輸了就喝酒,沒一會兒,顧九思和沈明就被灌得不行,洛子商在一旁時不時替他們喝兩杯,優哉遊哉看著戲。
他們在王府鬨得熱火朝天,柳玉茹也逛完了滎陽城,正準備回府。此刻天色正暗著,柳玉茹經過一家青樓,發現青樓門前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麼女子坐在樓上攬客。柳玉茹不由得愣了愣,有些奇怪道:“滎陽城裡的花娘,都不攬客的嗎?”
“攬客啊,”車夫聽得柳玉茹發問,不緊不慢道,“不過今晚稍微生得好些的花娘都去招待貴客了,生得醜哪裡好意思讓她們出來攬客?那不是砸招牌嗎?”
“貴客?”柳玉茹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得道,“什麼貴客?”
“就最近東都來的客人。”
說著,那車夫有些好奇道:“聽您的口音,應當也是東都那邊的吧?最近朝廷派了人來,說是要修黃河,您不知道?”
聽到這話,柳玉茹心裡一沉。
她沉默了片刻,車夫沒聽見她的聲音,不由得心裡有些忐忑,回頭道:“這位夫人怎麼不說話?”
“大哥,我想起來有些事兒,”柳玉茹突然開口道,“您先將我放在這兒吧。”
車夫有些奇怪,但還是將她放下了馬車。柳玉茹領著印紅和侍衛下了馬車,隨後便道:“給我找架馬車,我要去王府。”
印紅立刻道:“明白!”
印紅很快便去找了輛馬車,柳玉茹上了馬車,看了看天色,緊皺著眉頭。
印紅看柳玉茹似是不高興,忙安慰道:“夫人您彆擔心,姑爺性情正直,就算他們叫了花娘,姑爺也一定會為您守身如玉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
柳玉茹搖了搖頭:“九思如今一心想要混進他們的圈子,但他們不會這樣輕易讓九思混進去,必然要拿住九思把柄,今日叫了這樣多花娘,九思如果太強硬拒絕,怕後麵再和他們打交道就麻煩了。這些姑娘是要拒絕的,但不能由他出麵。”
“您說的是。”
印紅點點頭:“您去替他拒了就是了。”
柳玉茹應了一聲,她轉頭看了一眼街道,歎了口氣道:“這樣肆無忌憚公然招妓,也不怕刺史參奏,滎陽城這些官員,膽子太大了。”
柳玉茹和印紅說著,便到了王府門口,王府此刻燈火通明,站在門前就能聽到裡麵男男女女打鬨之聲,聽到這些聲音,印紅臉色頓時大變,旁邊跟著來的侍衛也不由得看向柳玉茹,柳玉茹神色鎮定如常,同房門道:“妾身乃顧九思顧大人之妻,如今夜深,前來探望夫君,煩請開門。”
聽到這話,房門臉色就不太好看了,但他趕緊恭敬道:“您且稍等。”
“都通報身份了,”印紅不滿道,“還不讓您進去,這是做什麼呢?”
柳玉茹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我不該給他們時間。”
印紅有些沒聽懂,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柳玉茹轉頭同侍衛吩咐:“刀來。”
侍衛有些發蒙,卻還是把刀遞給了柳玉茹,柳玉茹提著刀上前,敲響了大門,房門剛把門打開,柳玉茹就直接把刀插進門縫,冷靜道:“妾身顧九思之妻,前來接我夫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