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信時路過衛生所,褚歸想起四個學徒的考核,順道進去看了看。
“褚醫生。”所裡的人紛紛停下手裡的事向褚歸打招呼,張川聞聲而出,看向他空蕩蕩的身後,臉上的笑容僵住:“褚醫生你一個人來的?”
“嗯,怎麼了?”張川的表現令褚歸感到幾分疑惑,他一個人有什麼問題嗎?
“你快進來。”張川忙不迭拉著褚歸往曾所長的辦公室去,“剛剛王大媳婦才在我們門口鬨事,被派出所的同誌帶走了。”
“他們還沒消停?”褚歸訝然,王大父子被抓一個多星期了,鬨能起啥作用?
“可不是嘛。”張川替褚歸倒了一杯茶,坐在他對麵大吐苦水,曾所長上縣城開會去了,辦公室除了他倆沒彆人,“派出所找了前進大隊的隊長,說如果繼續鬨事扣他家的工分,中間清淨了幾天。這不王大父子的刑期定了,馬上要被送到勞改場,聽說判得挺重的,所以他婆娘又鬨上了。”
男人跟兒子判了刑,王大媳婦在家的日子變得十分不好過,往日仗著婆婆的身份作威作福,兩個兒媳早有不滿。王大媳婦的靠山倒了,她們的腰杆硬了,天天指桑罵槐的,鬨著要分家,且無人肯承擔王大媳婦的養老。
王大媳婦眼見著要活不下去了,哪會在乎不屬於她的工分。
褚歸默默聽張川說完:“鬨事的隻有王大媳婦?其他人沒來過?”
“起初是王大媳婦帶著孫子,後來就她一個人了。”張川鄙視王大的兩個兒子,自私自利冷血無情,親爸和弟弟坐了牢,他們連個麵都未曾露過。
如此反倒不用擔心他們找褚歸尋仇了。
褚歸與張川想到了一塊,不過保險起見,他近期最好是彆上前進大隊,萬一碰著王家人豈非自投羅網。
“我明白,你若是遇到前進大隊的人來看病,麻煩幫我讓他們帶句話。”人到絕境容易走極端,王大媳婦眼下怕是恨不得和他的血吃他的肉,褚歸不願與她糾纏。
“什麼話?”張川扯了桌上的紙筆,作勢要把褚歸說的完完整整記下來。
“賀岱嶽母親的眼睛能看清了,他兩個舅舅是前進大隊的,給他們報個喜。”褚歸解釋道,張川手裡的筆起了個頭頓住,潘中菊的眼睛痊愈了?
張川記得困山村的人背著潘中菊到衛生所時的情形,他當時在場,圍觀了整個過程。潘中菊能保住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未曾想竟然有痊愈的一天,簡直是醫學奇跡啊。
“褚醫生你太厲害了。”張川由衷感歎,他收了紙筆,保證叫人把話帶到。
“不是我厲害。”褚歸沒搞清楚其中原理,將其歸功於機緣巧合,等哪天他真正研究透徹了,再心安理得地接受張川的誇讚,“對了,那四個學徒呢,考核如何了?”
“他們在倉庫培訓,我帶你過去瞧瞧?”張川指指窗戶外的庫房,“首輪考核四個人全通過了,你推薦的劉成拿了第一。國慶放假,劉成那孩子待所裡看了一天的書。”
提起劉成,
張川神情十分滿意,
聰明努力的孩子誰不喜歡。
“不急,我先看看他們的考核資料。”褚歸雖未在公社衛生所任職,但在衛生所眾人尤其是張川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幾乎能與曾所長齊平,甭說看考核資料,便是讓他親自考核,也不會有人反對。
張川找來了考核資料,褚歸大致瀏覽了一遍,考核內容包括一些基礎醫學知識以及藥理,滿分一百,劉成考了九十八,確實稱得上優秀了。
看完資料,褚歸隨張川去了倉庫,一人正在教他們辨認藥材。
褚歸未出聲打擾他們,而是在一旁靜靜觀察,倉庫裡存放的是經炮製好成品藥,大多經過切片處理,無疑增加了辨識難度。
筆記記了一堆,仍然反複出錯,濃重的挫敗感令他們學得極為煎熬。
褚歸不禁想到了幼時,褚正清用植株教學,帶著他親手一步步炮製,效果比死記硬背強多了,衛生所或許可以轉變一下授課方法。
張川懂褚歸的意思,然而衛生所的藥材是由縣衛生院供給,他們沒地兒弄未經炮製的,隻能照本宣科,大家夥都是這麼過來的。
“山裡——”褚歸想說山裡有,青山公社青山公社,崇山遍布,哪會弄不到藥材,話吐到一半,回憶起張川和田勇采藥空手而歸的經曆,話鋒一轉,“改天我采了藥給你們送一點來。”
“那太好了,謝謝褚醫生!”張川激動道,他的聲音驚到了教學小組,五人齊刷刷轉頭望著他們所在的方位。
“褚醫生,你怎麼來了?”擔任老師的衛生員領著學徒們走向褚歸,衝張川點頭示意,“田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