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沒問題,調查就得方方麵麵都查到,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趙科長的部下很快就把羅帆叫了過來,這廝昨天剛得到大學生名額,滿麵紅光藏不住,走在路上,整個人好像踩在雲朵上,飄飄然的。
推開門,他笑靨如花:“趙科長,您找我?”
待到他完全走進了房間,這才發現裡邊人還挺多,就連副廠長都來了。
精明如他,暗想應該是為了昨天劉平的事兒來的。
於是嘴角的笑愈發加大,視線一一投過去跟領導們打了招呼,最後視線停留在喬景明身上,微微一笑:“喬組長。”
喬景明頷首表示回應,之後目光就未曾落在他身上一刻。
趙科長也不跟他寒暄,直接進入正題:“羅帆,你是第一個發現劉平出事的人,我問你,你一個加工車間的組長,怎麼會跑到維修車間來,這可不順路啊。”
加工車間和維修車間隔了個包裝車間,足足兩三百米的路程,沒事兒誰會特意過來溜達一圈?
更何況那時候快到上班點了,大家都往各自車間趕,沒道理晃悠著到彆的車間。
趙科長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事兒除了喬景明,還真沒人想到,實在是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又恰逢趕上選大學生的時候,大家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倒是沒好好思考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隱情。
話落,羅帆的身體不自覺地僵硬了下來,嘴角停留的笑容,也逐漸冷沉下來。
趙科長和喬景明的目光在空中短暫地交彙,喬景明知道,趙科長是意會到了剛才他話裡的意思,兩人上下級這麼多年,早已擁有了彆人沒有的默契。
如果這事兒是羅帆自導自演,那麼……好戲就開場了。
眾人的目光一水兒投到羅帆身上,見他麵上波瀾不驚,倒很是平靜的模樣,開口回道:“科長,說來也巧了,那天我正好想來找喬組長,所以……還好我來了,不然也不能那麼及時趕到救下劉平。”
劉平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卷進了兩方“鬥爭”,連連點頭附和他:“是是,如果不是羅科長及時趕到,我這小命怕是得交代在車間裡了……”
到時候說不定還會連累喬景明,連累趙科長,連累整個廠子……他也無法想象自己死後,一家子老小要怎麼生存。
趙科長不看他,隻把目光落在羅帆身上,犀利的語言又道:“那你說說,你一個加工車間的人,怎麼會操作我們維修車間的設備,那台設備你們加工車間可沒有吧?”
趙科長話一落,喬景明立馬追道:“那台新型維修設備是咱們廠去年年底才置辦的,整個一廠除了我,就隻有劉平和李大軍會使用,那麼羅組長,您是如何在那樣危機的情況下,完美地將設備停止運作,救出劉平的呢?”
像昨天那樣的情況,就算拔掉整個設備的電源,實際上並不能讓設備停止運作,反而會讓設備故障,出更大的事也說不一定。
喬景明的話簡直戳到整件事的關鍵點,現在不止是趙科長,其他領導們也不是傻的,發現事情有異樣,紛紛將銳利的目光落在羅帆身上。
羅帆心下大駭,掩藏在廠服下的手狠狠在大腿側麵揪了揪,這才極力克製住沒露出猙獰的表情。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今後他風風光光上大學,身後是青雲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喬景明,果然他們倆是天生的冤家。
他的嗓音已經不像剛到時那麼平靜了。
“劉平……跟我說的。”
喬景明:“說什麼?”
羅帆:“說讓我把設備關閉。”
眾人的視線又放在了劉平身上,隻見他略感迷惑的撓撓頭:“我、我那時候被嚇傻了,我也不知道我說了啥……可能說了吧……”
“仔細想一想,那時候你到底說了什麼!”趙科長一聲厲色的嗬斥,劉平一個激靈,記憶瞬間如潮水般湧入大腦。
“我!我想起了了!我那時候真被嚇得不起,我啥也沒說,我光顧著喊救命了!我發誓,我真啥也說不出來啊!”
劉平激動地差點哭出來:“那個時候換誰能說其他,我腦子一片空白,除了救命啥也不知道了!”
“你……你記錯了吧,你那時候明明是說‘羅組長救救我,快幫你把設備停下來’,我也不是傻子,總不可能看著你被絞死無動於衷吧。”
羅帆的話從一開始就漏洞百出,除了劉平這個腦子不清醒的,領導們大概心裡都有了想法。
一直沒發話的副廠長問出了關鍵一句:“劉平,你提早上班後,有沒有離開過崗位?”
劉平被副廠長點名,立馬戰戰兢兢點頭回道:“有的,打開設備後沒幾分鐘我就去了躺廁所,那時候設備我關了,回來也沒什麼不對,然後我就繼續,我發誓,就一分鐘!不,也可能一分鐘不到,我很快就回來了!”
一分鐘……一分鐘想在一台設備上搞鬼,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話落,大家看向羅帆的眼裡,頓時少了幾分懷疑。
又聽劉平解釋一句:“上午做完活我也沒回家,我帶了飯盒,直接在車間裡吃午飯,吃完擱草席上躺了會兒,就在設備旁邊,……副廠長,科長,肯定沒人進來,有人我早醒了。”
副廠長:“你們車間其他人呢,全回家了?”
“有兩個沒回家,後來他們說熱就去澡堂衝了個涼水澡,那時候差不多快上班了,回來我已經出了事……”
事情越說越清晰,但總有一個點似乎讓所有人都抓不住。
眼見著事情越來越往不對勁的方向走,副廠長一拍案,帶著大家夥出了辦公室,來到一車間。
“所有人注意了!昨天午休時間,來過咱維修一車間的人都站出來!”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所然。
以為要定罪,愣是每一個人上來。
“非要我點名才肯上來是嗎?到時候就從重處罰!”
話落,兩個男職工磨磨蹭蹭地從崗位上走出來:“副廠長,咱倆昨天午休沒回家……”
“還有誰?”
“咱都回家了,應該沒人了吧。”底下有人附和道。
“誰是最先發現羅帆救了劉平的?”
現在可沒人敢猶豫了,立馬有人站出來舉手道:“我們,我們三個最早來的,一來就看見了……”
“後麵又是誰?”
“我……”又一個職工舉手道。
趙科長見狀,重心放在了那兩個沒回家的男職工身上。
問道:“你們兩個昨天去衝澡了?”
兩人連連點頭。
“有看見什麼人來咱車間嗎?”
兩人就要點頭,恍惚間意識到什麼,對視一眼,又道:“好像還真有人來咱車間,那時候我倆剛出門,沒走多遠,回頭看了一眼,好像是……是許科長?”
另一個人忙戳了戳他的胳膊:“就一個背影,咱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許科長,就是看著像……”
話不能說太絕,雖然那人的背影看著有□□分像,可如果不是,那麼他們一口咬定就是許科長的話,以後可怎麼在廠子裡混?
領導們個個都是人精,這其中的貓膩誰又能不知道?
後來副廠長吩咐又把采購科的許科長找了來,問了一通,當然是咬死不承認自己來過一車間。
“大家懷疑羅帆救劉平,是提早的預謀?”
“許科長,倒不是懷不懷疑,隻是這事兒得調查清楚,才好給劉平定罪。”趙科長皮笑肉不笑道。
對於這個搶了自家得意部下名額的人,趙科長很難喜歡得起來,更何況兩個人平時在廠子裡就不怎麼對付,現在這事兒一出,就更看對放不順眼了。
許科長按捺下滿目春風,笑道:“也是,這事情有點嚴重,確實得調查清楚,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不是?”
事情發展到現在,折騰了不少時間,為了不耽誤工作進程,職工們又被勒令開始乾活。
事情似乎到了無解的地步,大家的視線投在了劉平身上,領導們垂下眼睫安靜著,似乎在思考該如何給劉平定罪。
孰料下一秒,喬景明突然打開了設備,指著它對羅帆道:“那麼既然羅組長昨天成功關閉了設備,你說關閉設備很簡單,那現在再來試一試?”
羅帆早想趕快結束這場調查,想也沒想地上前就要開始操作,連許科長都沒來得及反應,手就放在了設備開關把手上。
推一下,沒推動,他推了第二下。
不對勁,昨天明明輕輕鬆鬆就能扳動,今天怎麼扳不動了?
羅帆額上已經推出細碎的汗,許久後,設備就是紋絲不動,它持續運行著,無論羅帆上下左右怎麼動,始終不成功。
氣氛僵硬到了極致,周遭的空氣都似乎凝固成了冰。
此時分明是七月底的天,羅帆卻覺得寒徹心扉,一股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好了,不用再試了。”喬景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眾人的注意力很快放在了他身上。
“昨天這台機器被人動了手腳,開關把手也被改過,正常情況下,應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