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上書失手撞倒了燭火,燭火點燃書冊。
待巨大的情感波動過去,書冊已經燒為一堆灰燼。
絹上書坐起來,重新扶起燭火,又拿了一本書湊過去繼續翻閱。
橘色火光映在滑落臉龐的一滴淚中。
喃喃自語,“死了。沒有人回來陪他了。”
鏡非台客棧中。
“啊啊啊啊!”金元瑤嘶喊。
身子突然如受到重擊一般躬成蝦米倒在地麵上。額頭青筋暴起,眼淚流了滿臉。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右手上的冰絲緞帶,什麼東西正從她的世界中一點點而被剝離。
即使脫筋帶肉,也阻擋不住那東西的離開。
金元瑤右手上的冰絲緞帶上,一滴血逐漸剝離出來,在她掌心化為飛灰。
君憐我正跟她說話,嚇了一跳。把酒壺放在金元瑤碰不到的地方,掌心墊著帕子,再蹲下扶起金元瑤,“你沒事兒吧?怎麼突然躬成蝦米?你肚子疼嗎?”
雖然金元瑤是幫他才染上一身紅梅酸漿,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嫌棄她。
“覓丹華、覓丹華嘶......”分不清是震驚還是悲傷,金元瑤此時連話都說不利索。
“你吐字那麼含糊誰聽的清?重說!”君憐我一看不對,不顧臟,雙手抓著金元瑤的肩膀,“覓丹華怎麼了?!”
一隻手不由分說地掰開君憐我,順勢將金元瑤攬在懷中。絕傲雪唇湊近金元瑤耳邊,扁平圖案泛著黑色的煙、說出的話似能安撫人心,“你不急,慢一點兒,一個字一個字說。”
金元瑤掙開絕傲雪,蹣跚著往前跑,還撞了君憐我一下,“覓丹華死了,為什麼?他那麼強大,怎麼會死?他答應絹上書等一切事情完結就回去陪他,為何失信?他答應要治好我,治好我之前他怎麼會死,我絕不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兒,但她清楚她一定會到達那個地方,那個覓丹華死去的地方。
話斷斷續續,君憐聽得不完整,但是意思很明顯。
“你說什麼!”君憐我麵色有些擰巴。
紅梅傲雪宗規第一條就是不可儘信於人、不可人雲亦雲,金元瑤說什麼他都有防備,也許她在做戲耍他玩兒。
理智這麼告訴他,腿卻像有自己的意見一樣追了上去。
不忘提著他的酒壺。
小巷子裡。
筆厭正與臨川皇月打鬥正酣,對方卻突然軟了身子、像麵條一樣直朝地上出溜。五根操縱的線被撤走了。
筆厭忙攬住他。
若非及時抽手,臨床皇月早成為鴻篇的劍下亡魂。
筆厭背著臨川皇月回到小巷子裡,入目便是覓丹華站在那裡,項上人頭沒了蹤影。
筆厭雙目頓時放空,宛如人偶,膝蓋一軟,跪在原地。
平日裡不錯眼盯著金元瑤的人,此刻連她哇哇大哭路過他身側也罔若未聞。
君憐我隨後跟來,酒壺“啪嗒”一聲摔到地麵上,酒水和碎片四濺。橙尾小魚在青石板上挺著身子蹦躂。
金元瑤抱起覓丹華的頭不管不顧拚回去,雙手泛起紅色的光,嘴上說著自己都聽不清的話,“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你的心頭血方才在通知我對不對,我聽到了,一定會救你。”
紅色的光催動返璞歸真運行,一層又一層流過金元瑤和覓丹華身體。然而遺憾的是,返璞歸真似被什麼東西阻攔者,不能徹底運行。
絕傲雪抬頭看了眼天上乳白色的陣法,“無花無定壓製你的修為,正如那天你救不了魚,現在你也救不了覓丹華。放棄吧。”
“我絕不,我不讓覓丹華喪命在此!”金元瑤大喊,聲音響徹雲霄。
包括聽到消息趕來的穆如清在內,所有都認為金元瑤瘋了。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有能力和這種覆蓋整個宗門、運行百年的世上第一防禦陣法作對。
返璞歸真十分耗費修為,很快金元瑤的修為就見了底。
即使透支,她還在不依不饒地使用。
紅色的、流動的光從金元瑤覓丹華兩人身上逸出,以兩人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
光所流經的地方,像按了快退鍵,以年為單位開始時間倒流。
舊房變新、落葉回枝、枯黃轉綠......小巷、街道、房屋紛紛變回幾年前的模樣。
活人擁擠著、尖叫著離開此處,生怕下一秒這奇怪的光會沾上自己。
眾人絕望之時。
兩道驚世大招從天而降。一個冰凍時間流速阻止倒退繼續蔓延,一個欲取金元瑤性命打算從根上解決這場前所未見的災禍。
“履霜堅冰。”欺霜說。
“玄虛調。”姬玄說。
變異的時間流動模糊了空間。透過細縫,姬玄看見金元瑤抱著死去多時的覓丹華,腦子裡閃現出抱著死去妻子的他,同樣深陷無力求生的絕境。
姬玄遲疑了。
本該打向心臟的修為儘數收納,換掌劈暈金元瑤。在倒地前攬住她。
遠處的欺霜皺了眉頭,“姬玄,你清楚你在乾什麼嗎!”
“早在修為透支時她便已失去意識,這場災禍因她而起,卻非她願。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更是給她一個贖罪的機會。”姬玄睜著眼睛說瞎話。
攔腰抱起金元瑤,身形化光離開此地。
擦肩而過的細小時間,彆曉儒攬住覓丹華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