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瑤舒了口氣兒。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不打算追究就對了。
金元瑤縮回絕傲雪身邊。萬一齊祖突然發難,她跟絕傲雪兩個人也有商有量。
絕傲雪這才移回視線,合上眸子,眼皮蓋住銳利眸光。
她轉身之時,一股淡淡的桃花香風又飄入鼻翼。
齊祖想起來這味道為何如此熟悉了,慕桃曾用過。
他視線移到水麵,金元瑤頭部的倒影,已經完全變成慕桃。
金元瑤問了絕傲雪幾次,他都不怎麼說話。她玩心突起,注視著絕傲雪,聽他的過去挖他的小秘密解悶。
越聽,臉色越震驚。
祭祀台之外,絕傲雪和君憐我曾有短暫的對話。
絕傲雪去南部耗死藥相師的路上,君憐我攔住他。絕傲雪隻說了一句話便讓兩人之間一場大戰消弭於無形。
‘殺藍逸、覓丹華的凶手另有其人,連澄隻是為彆人背黑鍋。君憐我,我說的對不對。’
君憐我笑了笑,沒有回話。側身,讓路,做出‘請’的姿勢。
澄澈如水的眸子裡,底下暗潮洶湧。
金元瑤從過去驚醒,背後出了薄薄一層冷汗。驚訝聲從掌中逸出。
連澄為君憐我擔起罪?!
“你怎麼了?”絕傲雪湊過來。
“沒、沒什麼。”金元瑤下意識不想讓絕傲雪知道她聽見的東西,轉移話題,“眼看天色要暗下來了,我們不趕路,難不成靠坐就能坐到儘歡場嗎?”
語落之時,天邊最後一縷陽光西沉下去。
天也助她。
絕傲雪看出金元瑤所有隱瞞,猜到大概與耳瑞有關。但她不想說,那就算了。
“能,看一下對麵,不正是儘歡場麼。”
天色隱去之時,碼頭對麵的龐然大物逐漸顯出輪廓。
儘歡場三麵環山,呈橢圓形狀。頂上發出一團金橘色光,照亮了夜空。
燈火通明。
橘色的光似是活物,穿山過水蔓延過來。
它所到之處,敗花重開、枯樹回春,廢棄多年的灶台裡火焰呼啦啦地燃燒著,鍋鏟和上頭那口大鍋在有頻率地碰撞。
食物在鍋裡翻滾著,熱氣滾滾冒出來。
摩肩接踵的人影最開始是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很快退了模糊的輪廓,顯現出人形。
攤販上的燈籠成串被點亮,發出一坨紅暈似的光團。
鮮豔的酒旗在金元瑤頭頂飄得歡快。
底下四五張桌子上坐滿了碼頭工,觥籌交錯,嘴裡含糊地說著行酒令,一壇一壇往肚子裡灌。酒壇子成堆堆在腳邊。
微胖的老板娘端著擠滿小菜的大托盤周旋在桌間,忙碌地上菜。
愣怔住的金元瑤被不小心撞了一下,她忙挪了幾步騰出地方。
老板娘橫眉一豎,“找死啊。”
金元瑤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扯了扯絕傲雪袖子,“怎麼回事兒,我不是在做夢吧。碼頭怎麼突然成了這個樣子,那裡不會就是儘歡場吧?”
“儘歡場又叫燈火通明,因為它隻在晚上漸廓其形。”絕傲雪點了點頭,拿出一顆靈石走向碼頭邊。坐在碼頭邊的船夫接過靈石,絕傲雪拉著金元瑤走進一葉扁舟,船夫便撐起長杆。
扁舟尾巴後麵劃出長長的水帶,劃向不遠處的儘歡場。
金元瑤稀奇不已,手指插在水中感受著逆水行舟的衝擊,這樣才有幾分實感。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進水裡。
眼睛這兒盯盯、那兒瞧瞧。
絕傲雪說,“坐好,莫動。這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鬨著玩兒的。你就算是會水,也......”
平靜的水麵之下,靜靜地浮著一具泡爛的屍體。雙目大睜,與路過的金元瑤幾乎麵對麵。
“啊!!”
金元瑤嚇了一大跳,身子一個趔趄,朝水中栽去。
領子被人及時拽住,往後一拖,又拉到扁舟上。絕傲雪把話繼續說完,“......也沒用。也水在夜間名為弱水,即使是一片羽毛的重量,也會沉進去。換句話講,它能沉萬物。”
此時一位猛女悄悄地把手腳收回扁舟上,雙手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四周萬川歸海一般,無數扁舟載著人向著不遠處的儘歡場極重。齊祖也是其中之一。
“當然,有些人不信邪,也有些人像你這般意外落水,於是就組成了這壯觀的‘浮屍鋪海’。”
絕傲雪指尖點水,以點的地方為中心,漣漪層層擴散至遠方。
而漣漪之下,無數屍骨靜靜沉浮。
金元瑤顧不得羞恥,手腳並用攀上絕傲雪。好怕掉下去。
絕傲雪手臂宛如拴了一個巨型秤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