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很大,羽川和這麼一扯,劉海和頭頂亂糟糟的,翹起好幾撮毛;赤色的虹膜映出麵前銀發青年的倒影,過於澄澈也過於湊近,顯出一種天真而無辜的信任。
對琴酒。
對黑澤陣。
對她的幼馴染。
“……”琴酒沉默一瞬,反問道,“你為什麼能看見妖怪?”
羽川和:“……”
好吧,看來在她震驚對方知道妖怪存在、和除妖師合作的同時,對方也在疑惑。
這對幼馴染麵麵相覷,哪一邊都沒有率先回答問題,而在這詭異的寂靜中,黑霧毫無眼色,嗷嗷叫著朝他們衝過來。
“那、之後再解釋。”羽川和投降地舉手,“阿陣你退遠一點哦,很快就完了。”
琴酒嗤笑,也不知怎麼想的,真的後退了。
轉頭的瞬間她變了神情,黑霧妖怪實在煩人,本就該挨一頓揍的家夥偏偏要襲擊人類。
不需要像斬殺食人鬼一樣使用利器,羽川和控製呼吸和心跳,疾走幾步,蹬地一躍,木刀對著飄渺的霧體刺入,沒有刺穿實物的質感,但卻讓妖怪發出刺耳的尖叫。
應該讓阿陣注意捂耳朵的。
羽川和嚴肅地想,但此刻沒有機會對幼馴染投去關心的目光,她往巷道的牆上一蹬,借力又躍起一段,到了翻騰的黑霧上方,又在迅速下墜中調整姿勢,木刀朝下,直直紮入妖怪的身體。
“砰!”
落地時黑色的霧氣炸開,巷子裡驟然起了一場怪風,灰塵沙礫遮住了中心的場景,戴著口罩的羽川和差點被迷住眼,心說回去得洗頭。
黑霧被她釘在腳下,她沒收力,僅僅隻是兩招就把它的力量耗得沒了一大半,此刻體量縮小,貼在地麵像一灘黑色的乾冰在冒氣。
【係統。】她在腦海裡呼叫,【檢測它身上的東西。】
——是的,雖然被通知要回收異世界掉進來的東西,但羽川和並不知道具體存在,係統隻是檢索到異常而發布了任務。
【檢測中——】
【檢測結果:鬼王的血。
載體描述:吸收了鬼王之血的人造妖怪,在理智和混亂中反複橫跳,對具備靈力的人類充滿食欲,妖怪也同樣在它的食譜上;因其霧氣般的形體需要憑依才能封印或消除。】
人造妖怪?羽川和眨了眨眼,扶著木刀站直,感慨人類創造力的同時,也心驚於自己之前的猜測成真——人類能做出來的事,各種意義上都讓人害怕。
阿陣和的場合作,是為了這個嗎?黑衣組織造的?
【開始回收。】她道。
【收到,回收工作啟動,進度:0%。】
木刀插進了水泥地,羽川和暫時留著它,後退幾步,轉頭問幼馴染:“這個妖怪,阿陣你們還要嗎?”
站在陰影中的青年神色不知為何比之前更陰沉,但回應卻毫不猶豫,道:“讓的場來處理。”
“好吧。”羽川和點頭,沒忍住問題,“你為什麼又不開心了?”她誠實地道出疑惑,“解決得很快啊。”
琴酒:“……”
“你終於放棄扮演一般市民了?”他說,像是嘲笑,又像是普通的質疑。
羽川和心說自己好像隱藏身份騙人感情的屑哦。
但把被欺騙感情這件事安到阿陣身上,即難過又驚悚,還是不要聯想了。
“這不是被阿陣你認出來了。”她理直氣壯地說,“而且一般市民,見義勇為、樂於助人,擅長的領域廣闊沒問題吧。”
隻是在正常的烹飪和攝影技術之外,會一點偽聲、槍術、體術、劍術和黑科技而已。
“沒問題。”黑澤陣點頭,不帶感情地道,“這樣的一般市民,殺手更不想接觸了。”
他從陰影裡走出,銀色長發在月下鮮明,卻依然帶著濃鬱的黑暗氣息。
“……彆這樣,阿陣。”被又一次明著拒絕的羽川和垂頭喪氣,“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回答。”
不說話的青年慢慢靠近,朝她伸出左手,後者眼睛一亮,雙手抬起一把握住,振奮道:“是要我和你一起走嗎?沒問題,我今晚有空!以後也有空!”
黑澤陣:“……”
繃緊的嘴角顫動,他想要皺眉,卻在對上那雙亮晶晶的、點燃焰火般的赤眸時僵住。
短暫的沉默後,他麵不改色地伸出另一隻手,繞過肩頸,將她腦後耷拉的兜帽拉了上來,整個腦袋都罩了進去。
“……?”眼前驟然一黑的羽川和滿腦門問號,條件反射,把他這隻想收回去的手也撈住了。
“?”黑澤陣手一抖,但他注意到她用的是右手,一月前的畫麵閃過腦海,便下意識收了力,手腕翻轉,將她的右腕護在裡麵。
反應過來後,他們都沉默了。
……
“這邊!”
“是在這裡!”
同一時間,巷道外,的場家的七瀨和除妖師正好拐到這邊,從側麵看見他們。
麵對麵站立的兩人,舉起交疊的雙手,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清輝流轉,像是馬上要對彼此許下永恒的誓言。
眾人:“???”
突、突然變得充滿了粉紅色氣泡?!
向來穩重、嚴厲的的場管家七瀨看不懂發展了。
她從驚愕中回神,看見兩人不遠處的地麵上被木刀紮著、虛弱許多的黑霧妖怪,於是更加迷茫,甚至懷疑自己這邊可能打擾了他們。
四名除妖師也搞不懂,他們壓根沒見過黑澤陣,但巷子裡的情景總讓人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來,於是隻好悄悄看領頭的七瀨女士。
被打擾到的兩人此時心情複雜——事實上可能複雜的隻有黑澤陣,因為羽川和意識到他收力的原因,非常感動,整個人都快冒小花花了,很想把兜帽拉高一點,看看他的表情,加上背對著巷口,也就沒扭頭。
但黑澤陣看見了。
可笑的、好像見到了不該發生的畫麵的神情。
令人不快。
銀長發的青年抬起眼,視線向巷口掃來,神情冰冷,綠瞳幽如深潭,他什麼都沒說,卻好像死神在凝視垂死之人,隨時都能收割生命,輕蔑而傲慢。
咕咚。
有除妖師咽口水,牙齒打顫。
不、不愧是家主大人的客人!真厲害……可是好可怕啊啊啊啊!!
七瀨心想這人就是危險,為什麼家主要和他往來——不如說,怎麼往來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