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敘笑眯眯道:“真不理我啦?”
路識青不吭聲,但餘光卻忍不住去瞥容敘。
他從小沒有機會和家裡長輩撒嬌生悶氣,所以故作出來的氣根本維持不了太久,一旦彆人不搭理他,他就會下意識覺得慌張,害怕彆人會討厭他。
容敘察覺到他的患得患失,漏出一聲笑音,放輕聲音來哄人:“我錯了,路老師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一時嘴欠吧。”
路識青緊懸的心悄悄落下來。
容敘笑起來,再接再厲:“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們尊敬的路少爺不生我的氣呢?”
路識青偏頭看了容敘一眼,小聲說:“沒生氣。”
“把我們脾氣好的路老師都惹到不理人了,怎麼可能沒生氣?”容敘嬉皮笑臉地伸手抓住路識青的手往臉的方向一貼,“要不你打我一下出出氣?”
路識青的手腕纖細,加上容敘手掌大,兩指並攏就能扣起來,輕輕一拽好像沒有骨頭,柔軟得不得了。
手背被拽著在容敘臉上輕微一貼,熱意好像燙到了雪似的手背。
路識青不自覺縮了下手,瞪大眼睛茫然看他。
容敘握著他的手,在昏暗燈光下抬眸看來,眼神璀璨宛如成群的螢火。
“路老師,彆生氣了好不好?”
路識青呆愣好一會,被容敘這個眼神注視著,一股莫名的熱意騰地從心尖燒
起來,火焰一路蔓延到了全身,把腦子也給燒糊塗了。
他滿臉通紅,掙紮著想要縮回手,手腳卻沒什麼力氣,隻能結結巴巴地說。
“容容老師……()”
叫我名字。?()_[(()”容敘笑起來,“我們都是認識這麼久了,叫老師多生疏啊。”
路識青腦子都不會思考了,心臟怦怦跳:“可……”
容敘眼眸微微一垂,似乎有些傷心了:“你和程一昭認識才多久都能喊他一昭,卻不好意思喊我的名字嗎?”
路識青懵懵的,感覺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被引導著訥訥喊他的名字。
“容……容敘。”
昏暗夜燈下,神色茫然的漂亮青年頭發衣衫淩亂,空茫著眼神叫他的名字。
刹那間,容敘瞳仁微張,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路識青喊完後,又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隻能呆呆看著他。
容敘乾咳一聲:“既然不生氣了,那就睡覺吧,這都要十二點了。”
路識青點點頭。
容敘再不走可能就要丟人了,他又清了清嗓子,把路識青的手腕鬆開,看著他躺回被子裡,問道:“燈要不要給你關?”
路識青腦袋還在暈乎:“不用。”
“哦。”容敘關了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等離開臥室後,才反應過來路識青是不要關燈。
容敘有些懊惱,但又不好再回去開燈,隻能麵如沉水地離開。
竇濯已經洗完了澡,正在沙發上刷微博,瞧見容敘回來,頭也不抬。
“怎麼,散完德行了?”
容敘麵無表情走到竇濯旁邊坐下,麵無表情陷入沉思。
竇濯也懶得理他。
當看到竇濯優哉遊哉地端起茶杯要喝水時,容敘終於醞釀好,直接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我打算向識青告白了。”
竇濯:“……”
果然如容敘所料,竇老師被嗆了個死去活來。
“咳咳咳!”竇濯覺得這孫子是故意挑他喝水的時候說這茬,放下杯子捂著喉嚨咳了半天,才沒好氣道,“我祝你告白失敗。”
容敘哼笑:“絕不可能。”
竇濯拿紙巾擦了擦下巴,見他還是這麼自信,有心想讓他去死,但多年好友,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要告白了?不再觀望了?”
容敘懶懶靠在沙發裡:“不觀望了,我現在一看到他,就有種想把他……”
竇濯立刻捂耳朵:“打住,這話可不是我能聽的啊你住口,彆臟了我的耳朵!”
“……想把他揣兜裡帶走,走哪帶哪,片刻不離。”容敘瞥他,“你想哪裡去了?齷齪。”
竇濯:“……”
竇濯放下手,麵無表情“哦”了聲:“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白?我能先預定個VIP座位嗎?”
容敘這種性格雖然自戀,但也有好處,連表白這種彆人糾結好久才
() 能下定決心的事做得都雷厲風行,絲毫不顧忌外界的質疑,精神內核穩定得竇濯都羨慕。
容敘想了想:“元旦吧,一起跨年的時候。”
竇濯:“……”
竇濯把剛才的誇獎收回來,麵無表情道:“容老師,現在才十一月,你還要再等一個半月?”
容敘瞥他:“你不懂,識青喜歡有儀式感。
“跨年的時候最有氛圍,而且還得準備場地、煙花爆竹燃放許可證、無人機表演愛心,這都需要時間。
“最主要的是我想用陽光房裡親手養出來的玫瑰花送給他,剛去數了數,剛好能包九十九朵,不過得一個月才能開花。”
竇濯神情越來越複雜。
本來他還想嘲笑容敘的,現在聽他這麼認真地籌辦表白,竟然有點不忍心了。
“行吧。”竇濯說,“我祝你表白成功。”
容敘心滿意足地點頭:“借你吉言,表白成功請你吃大餐。”
隔壁的路識青還不知道自己要被表白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已經不想“有時間一起睡覺”的大社死事件了,滿腦子都是容敘。
之前從來沒細想過,直到剛才突然靈光一閃,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和容敘的距離好像過於近了。
有點超過偶像和粉絲的程度。
路識青越想心越亂。
他突然有點記不起來和容敘遇到之前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了。
似乎是社交障礙極其嚴重,和陌生人對視一眼心率也能直飆120,彆說去店裡吃火鍋,就是問個路也能恐慌持續一周。
可現在,容敘帶他社交、陪他過生日、喊他蹭飯……
好像空蕩蕩的人生,全被一個容敘填滿了。
沒來由的,路識青突然恐慌起來。
就像渾身浸在水中,呼吸被剝奪的窒息感,那股驚懼逐漸蔓延到全身,他甚至開始捂著疾跳的心臟大口喘息起來。
年幼時,他把江一蔓視為精神支柱,任由她塞滿自己貧瘠的人生,努力窮儘一切去討好。
最後什麼都沒得到。
路識青不喜歡這種把一切全都依賴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感覺,因為他總是下意識覺得容敘隻是他人生的過客。
容敘就像是悄無聲息在他生活紮根的藤蔓,如果真有一天他抽身離去,那細細密密早已紮入深處的根一定會連血帶肉撕下來,剜空路識青的心。
……容敘總會離開他。
路識青不想容敘和江一蔓一樣,有朝一日自己提起名字也會覺得排斥和怨恨。
就在他滿心淩亂時,手機突然亮了。
路識青艱難吞咽了下,竟然害怕是容敘發來的消息。
點開手機,是微信小號。
路識青悄無聲息鬆了口氣。
【管理小姐姐:絕勞斯!容敘的《長安意》播了好幾集了,我們搞了點周邊無料,我給你寄之前的那個地址行不?】
但凡換個時間,路識青早就顛顛要了。
不過現在剛過淩晨24點,路識青大概處於emo狀態,覺得人生處處都要抱歉,憋了半天竟然狠狠心拒絕了。
【絕老師:不用了。】
管理小姐姐愣了下,小心翼翼道:【絕老師是三次元比較忙嗎,那我晚幾天再寄?】
【絕老師:不用了】
管理小姐姐沉默半晌,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如遭雷擊,哆嗦著手戳開粉絲小群。
【姐妹們,我們之前的預感果然沒錯,絕老師好像真的要爬牆!】
很快就有人回複。
【我就說吧!否則為什麼好端端的號就突然不用了】
【等等!冷靜!為什麼會這麼確定?】
【我想給她寄無料,但她拒絕了!——你們彆又去大群裡艾特絕老師,萬一人家真的想默默爬牆,多尷尬啊。】
【臥槽!絕老師之前不是每次的無料都要來一份嗎】
【對的。】
【完了完了。】
這時,有個沉著的老粉過來控場:【都彆慌都彆慌哈,讓我來挽救這個局麵。】
【上次絕老師不是說他開了個小號嗎,容敘的粉絲數量雖然還在平穩增加,但是像絕老師這麼壕的可不常見,那段時間我就在超話裡麵多留意了下,的確找到個壕粉】
【具體說說(停止尖叫)(保持穩重)】
【前段時間我們還在說那個爬來我們這兒的牆頭老師,他之前牆頭按月換,且每個都砸了好多錢。】
【絕老師的賬號是在六月中下旬啟用的,但沒幾天牆頭老師就重新回來爬牆。】
【等等,之前我在考試,不知道這事兒,怎麼就鎖定到這個ID上去了?】
【牆頭勞斯的ID全稱叫:「牆頭草粉」,IP地址也在燕城】
【……】
【。。。】
群裡沉默幾秒。
有人幽幽地發了句:【這ID,很有絕老師的風格。】
【嚇死我了,還好牆頭老師還沒脫粉,今天還在超話簽到做任務呢】
虛驚一場,眾人全都鬆了口氣。
【那我們再觀察觀察吧。】
【好的好的】
路識青還在那emo,感覺哪兒哪兒都對不起,海帶淚流到枕頭上,哭著睡著了。
翌日一早。
路識青差點又要被牙膏沫子嗆住,拿著手機不可置信看著昨晚給管理小姐姐發的兩個【不用了】。
啊啊啊!
周邊還是要的啊!
深夜真的不能做任何決定。
路識青痛失容敘周邊,又不好意思再回去要,隻能獨自傷心。
不要周邊也好。
路識青開始自我安慰,反正之後容敘離開自己的人生,那些周邊留著也是徒增傷心而已。
還不如從現在開始就拒絕容敘周邊呢。
路識青下定決心,要開始“拒絕容敘”。
就在這時,隔壁陽台傳來容敘的聲音:“識青,吃早飯了,南瓜紅薯粥,再不來就要被竇餓死鬼喝完了。”
路識青:“……”
路識青還沒立下“拒絕容敘”的決心一分鐘,就把這個事拋到九霄雲外,顛顛地跑去吃早飯了。
戒容敘,還是有時間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