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哨兵抓著自己的那隻手用力到骨節發白,手腕卻在控製不住地發顫。
“賀樓?”
陸遠楓意識到哨兵的狀態不對。
他抬頭看去,隻見賀樓冷厲的眉鋒緊皺著,他緊促地喘著氣,濕汗從鬢邊滑落,那雙不受控製放大的瞳仁並沒有聚焦,好似沉溺在極度的痛苦中一般。
一片血紅的視線中,賀樓隱約看到了身下那個模糊的輪廓。
血……
好多血。
他又失控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邊是人群刺耳、惶恐的尖叫聲。
賀樓的眼瞳緊縮。
他看到鮮紅的血在人群中四濺開,一個又一個看不清臉的人倒了下去。
賀正青。
第七軍團。
這次……
這次又是誰呢?
“都是假的。”
忽然,有一道清透的聲音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在他耳邊響起。
模糊的光影之中,賀樓隱約看到了青年清雋的麵容輪廓。
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觸感讓他驀地僵住,一瞬間都忘了要呼吸,好似微風吹過蘆葦蕩,泛起陣陣漣漪,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指腹紋路,那人用指腹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臉頰,細密的肌膚相貼感讓哨兵忍不住地顫/栗,本能地偏過頭想避開對方的觸碰。
那人卻用力地掰過自己的臉頰。
“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逐漸清晰的視線之中,賀樓看到了那雙熟悉的藍眼睛,像大海一樣,青年傾身向前,麵容在自己麵前緩緩放大,黑發有些亂,腫.脹的嘴唇上是一個鮮紅的齒印。
他有一瞬間的晃神……
對方沁涼的精神觸手將自己包裹,讓那顆原本急躁的心平靜了下來。
黑發向導認真地看著自己,“那個汙染物讓你看到的東西都不是真的……”
“因為你心裡在意,它們才會出現在眼前。”
陸遠楓不知道賀樓到底為什麼會失控,但那個汙染物的手段攻擊人的手段無非就那幾種。
“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麵對陸遠楓探詢的目光,哨兵的眼瞳微顫,齒腔中還殘留著血液辛甜的氣息,他的目光落在陸遠楓的脖子上,那道帶著齒印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跡,好似罌粟花一般散發著攝人的
香氣,不斷地勾著哨兵敏/感的神經末梢。
他的喉結滾動,偏過頭去與陸遠楓拉開了些距離。
餘光中是滿地四濺的血漿、肉泥和怪物屍骸,可哨兵腦海中想的卻是……
他沒有逃。
這個向導沒有逃。
賀樓的指/尖微蜷,他還抓著陸遠楓的手腕,掌心傳來的溫暖觸感是那麼的真切,隔著一層炙熱的肌膚,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向導沉穩而清晰的脈搏聲。
幻境中賀正青含笑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你覺得他和其他向導都不太一樣,他好像不是很怕你,是不是?”
“你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在想,離開這裡之後,這個向導或許能和你匹配上?”
好像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欲/念被人窺探了一般,賀樓神色一僵,他觸電似地鬆開了陸遠楓的手腕,後知後覺地擰起眉頭。
見對方這副出神的模樣,陸遠楓伸出兩根手指在哨兵麵前晃了晃。
不會汙染物的影響還沒完全消失吧?
氣氛沉默片刻,
賀樓徑直從地上起身,棱角分明的下頜上還沾染著血跡,哨兵微微低下頭,那雙淡漠的金瞳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我沒事。”
不耐煩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我的事你少管”一樣。
看著對方熟悉的那張冷臉,陸遠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好好,你沒事。
他一扭頭,脖子上的傷口又是一陣刺痛,
陸遠楓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指腹暈開一抹淺淺的血痕,那上麵的傷口還沒完全結痂,想到這,他非常無語地撇了下唇角。
吸了自己這麼多血,你當然沒事。
於是他索性伸展開長腿,雙手往膝蓋上一擱,大咧咧地坐在了台階上,一副準備擺爛的架勢。
“你……”
就在這時,一道炙熱的視線落在頭頂,好似要將他看穿一般。
陸遠楓抬頭。
哨兵正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遠楓不解地蹙起眉頭,“我怎麼了?”
他在台階上坐會兒怎麼了?
不是這樣也要發火吧?
人家無償獻血都要坐著休息會兒,他這和無償獻血又有什麼區彆?
賀樓見黑發向導一副毫無知覺的模樣,終是忍不住開口道:“你沒感覺嗎?”
陸遠楓:?
什麼感覺?
他感覺挺好的啊……
就是……
頭頂好像有些癢。
陸遠楓下意識伸手摸了下腦袋。
不對,頭頂上麵這個是什麼啊?
怎麼軟軟的?
還毛絨絨的?
這不能是他的頭發吧?
“……”
他腦袋上長了不該長的東西!
艸,他這是要變異了嗎?
陸遠楓神情僵硬,他一把將兩隻手按在了頭頂上,來回搓揉。
這輪廓怎麼越摸越摸越像……
越摸越像……
艸……
陸遠楓猛地台階上跳了起來,神情扭曲……
他怎麼腦袋上長了對貓耳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