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曦和苗子方被召入了坤寧宮。抬頭看到皇後、貴妃都在列。
袁蘿抬手示意他們平身,開口道:“劉才人之事關係重大,後宮為此議論紛紛,本宮和皇後都想著早日結案,也好安撫人心。所以召兩位前來詢問,不知案情可有進展?”
韋曦目光投向韋皇後,見到韋皇後衝著他微微頷首。他對著袁蘿一笑,坦然道:“貴妃娘娘果然消息靈通,正是金吾衛抓住了真凶。”
“不知是何人如此喪心病狂,犯下此等罪責?”
“是天武衛內的一名新晉小校……”
韋曦說著,苗子方聽著。一張清雋的麵癱臉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韋曦說的不是他的屬下一般。
袁蘿端起茶盞,慢慢品著,從表麵上看來,苗子方這個人,算是個孤臣,對鹹寧帝忠心耿耿,對袁蘿迫害顧良勇的事情也沒有什麼意見。
早年他跟顧良勇之間交情很好,是戰場上互相救過性命的交情。兩人都是北疆的寒門軍官出身,積累武勳到了人上人的地步。但是後來卻因為一場大戰而決裂。
似乎是有一次苗子方擔任先鋒的時候,顧良勇扣著兵馬沒有及時接應,導致苗子方孤軍深入,險死還生,雙方從此反目成仇。
但是在袁蘿看來,這更像是兩人在北疆做的一場局,一場迷惑敵人誘敵深入的布局,最終換來一場大捷。同時這也是一場讓朝廷放心的局。
鹹寧帝雖然是一位明君,在位期間改革朝政弊端,提拔寒門子弟不遺餘力,但他為人有個缺點,偏激多疑,顧良勇和苗子方兩人都已經是北疆手握重兵的大將了,私交還這樣好。任何一個主君,都不想看到自己的親信變成鐵板一塊。所以兩人決裂翻臉,也是順理成章。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大概是原作裡頭,顧弈從北疆殺回京城之後,表麵上對顧家落井下石的苗子方,卻在關鍵性的戰役中幾次幫助顧弈,兩人配合良好。
而眼下因為自己,顧弈沒有流落北方,被直接安排到了苗子方麾下。從連延秋那邊送上來的消息,苗子方對顧弈非常冷淡,一如普通的下屬,並無任何照料,甚至時有苛責。恐怕也是保護這個少年的一種手段。
袁蘿擱下茶盞,韋曦總算說完了他探查的結果。不出袁蘿預料之外,罪名被栽到顧弈的身上。聽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劉才人被辱的時間,顧弈正好剛剛被塞進天武衛中,作案時間和動機都具備,怨懟朝廷嘛,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乾不出來!吉祥殿又在他負責巡邏的北宮一帶。
袁蘿目光轉向苗子方:“苗統領有什麼要說的嗎?”
苗子方冷著臉,上前一步道:“臣經過這兩日查探,也找到了一名嫌犯。”
他言辭簡單,很快將探查到的人說了出來。
巧得很,也是一名小校,不過是金吾衛的人。這人名卓陽才,是世家子弟,曾經在金吾衛擔任過正五品的鷹揚校尉,武藝還算不錯,可惜是個酒鬼,又貪花好色,之前就曾經有過酒醉之後欺壓民女的惡行,因此被貶官,發配北宮這邊巡邏守門。同樣具備作案時間和動機,雖然不會怨懟朝堂,但酒後失德嘛,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乾不出來!
要不是此事性質惡劣,袁蘿都想要笑了。
韋曦漫不經心道:“之前吉祥殿宮女招認線索,犯案之人是俊秀少年,卓陽才此人已經二十六了,怎麼也不應該是少年吧。”
“宮女不過驚鴻一瞥,如何能當真,聽聞卓陽才形貌俊秀,誤以為是少年也不為過。”苗子方慢斯條理地說著,又看了韋曦一眼,“何況,真以容貌論,韋統領容貌更加出眾,豈不是更符合俊秀少年的說法。”
袁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竟然不知道苗子方也有伶牙俐齒的時候。
韋曦麵色一寒,盯著苗子方。看來他將顧弈抓走這事兒,苗子方心裡頭憋著火氣呢。
“將惡徒繩之以法,也是為了宮內安全著想,苗統領似乎有些介意。”
苗子方不理他,徑直向上拱了拱手:“臣這次還查探明白,這卓陽才不僅在宮外劣跡斑斑,而且在宮內也曾經調戲宮女,被告到宮內省去,還屢次空班,破壞紀律,仗勢欺人。這種惡徒,幾位娘娘以為如何處置?”
袁蘿立刻開了口:“若是罪證確鑿,此等人物,如何能護衛宮廷,就算不是真凶,也應該開革出去,不能留在金吾衛中。”
韋皇後猶豫了一下,“這個……此人聽起來劣跡斑斑,確實……”
韋曦抬頭,臉色難看地盯著妹妹。
韋皇後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住了口。
卓淑妃尷尬地起身請罪道:“都是妾身家中教導不嚴,在此替家父請罪。隻是兄長早年雖有過糊塗,但自從進入金吾衛以來,恪儘職守,並無大錯,而且也絕不敢犯下逼淩宮妃的滔天罪責。”
原來這個卓陽才是卓淑妃的親哥哥。韋皇後臉色一陣發紅。袁蘿也有些意外。
韋曦躬身道:“臣敢以身家性命擔保,卓陽才絕無膽量冒犯宮妃。”卓陽才他也很看不上眼,隻是卓家算是他們韋氏的附庸,少不得要保下。
苗子方拱手道:“臣也膽敢以身家性命擔保,天武衛內絕無喪心病狂侵害宮妃之人。”大概是礙於袁蘿的心情,他沒有直接點出顧弈的名字。
袁蘿笑道:“兩位統領都力保對方指責的凶手冤屈,這真凶到底在哪裡?”
苗子方冷然道:“說到真凶,臣剛剛收到一條線索,就在今晨發生。”
“什麼線索?”
“聽聞今晨後山又有女子驚聲尖叫,可惜麾下侍衛趕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人影。但後山上卻有掙紮拖拽痕跡。”
韋曦黑了臉色。
袁蘿:……苗子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韋皇後更加重視這條消息:“苗統領的意思,是宮中又有妃嬪遇害。”
苗子方微微欠身,“未必是妃嬪,或許是宮女也未可知。”又轉頭看向韋曦,“不知道韋統領有沒有收到消息?”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某人好像解鎖了腹黑屬性啊。
不想再耽擱時間,袁蘿放下茶盞,吩咐道:“此事畢竟是宮闈內事,既然兩軍都抓到了嫌犯,就交由宮內處置。就請兩位將軍內不法之徒押送有司,嚴加審訊。”
這才是她提前要求開審的目的,讓顧弈繼續留韋曦手裡,一天一夜的時間,不死也要被弄成殘廢,早點兒將人接手過來才安全。她相信連延秋辦事的能力。
她轉頭看向皇後。
韋皇後心有不甘,還是點頭道:“就依貴妃的意思吧。”
卓淑妃似乎在出神,見袁蘿目光轉到她身上,猛然驚醒,連連點頭:“貴妃娘娘說的是。”
苗子方躬身行禮:“天武衛之內的嫌犯,已經被韋統領搶先帶走,兩人就都麻煩韋統領一並交人了。”
袁蘿出了坤寧宮,命令連延秋將兩名嫌犯接手。
顧弈那邊自然不用提,而苗子方說的那個嫌疑人,可得好好審訊一番。
一天之後,連延秋前來稟報,卓陽才並無作案時間。
連延秋的辦事手段,袁蘿是深知的,卓陽才應該確實無辜。
那麼這又變成一個難題了。
無奈之下,她隻好再一次召來苗子方。
“苗統領這兩日探查,隻找到了這點兒線索嗎?”
苗子方目光一抬,與袁蘿晶亮的目光一觸即散,他低頭道:“娘娘明察秋毫,還有另有一條線索,容臣稟報。”
“臣這兩日詳查了北邊事發的梅花林,還有劉才人貼身宮女的尋找路線。發現這個惡徒是從北邊一路飛奔至回廊處,然後將劉才人拖拽到後麵的涼亭……”
“整個事情持續一個半時辰,而兩衛的侍衛,夜晚巡邏布防皆是成隊出行,偶有落單的時候,也不可能持續這麼長時間。故而臣鬥膽,認為此事並非侍衛所犯。”苗子方坦誠地說道。
袁蘿嘴角一撇,果然苗子方之前指證什麼卓陽才,完全是為了報複韋曦。
“請娘娘恕罪。”
“無妨,卓陽才這種害群之馬,也該清理出內宮侍衛的隊伍。”
“臣請旨,嚴加搜查北宮梅林以北的地帶。”
韋曦聽了屬下稟報天武衛搜查梅花林以北的消息,冷笑一聲:“苗統領還真是不辭勞苦。”
他也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劉才人之事太過惡劣,侍衛當中真有這等人,肯定罪無可赦。他也嚴加追查了一番。得出的結論跟苗子方一樣。
從時間空隙上來講,他並不認為這樁惡行會是侍衛內部乾的。
苗子方查到的線索,他也查到了,但梅花林往北,都是低等的掃灑太監居住,難道還能是太監犯案不成。就算真有個喪心病狂的太監借助工具,淩、辱宮妃,也不可能留下孩子。查到這裡,線索全斷,韋曦也是無奈,正好又想弄死顧弈,才索性將人逮了。
***
兩天之後,沒想到真的被苗子方找到了線索。
犯下此案的還真是一個太監,或者說是一個準太監。
幾個月之前,宮中收納了一批新進的粗使太監,準備淨身,卻因為掌刀的大太監病休,將事情耽擱了兩日。宮中這邊正逢大雪,北宮缺少掃灑人手,便從這些未淨身的太監裡借了幾個人,前去幫忙,夜間也宿在了北頭掃灑宮人的房間裡。
北宮掃雪的活兒又苦又累,其中有個少年忍耐不住,曾經半夜跑了出去,想要逃走。直到白天才被發現,抓了回來,打了一頓板子。
站在坤寧宮裡,苗子方稟報著這件事。
袁蘿和韋皇後,還有韋曦都一臉嚴肅地聽著。
劉秀淳也站在旁邊,灰頭土臉的,身為宮內大總管,出了這種事情,他責無旁貸。
旁邊韋曦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早就查到了這條北宮的線索,卻萬萬沒想到,還有未淨身的太監這種生物。
“已經詢問過,這小太監離開了足足兩個多時辰,無人看見其行蹤,而根據腳印痕跡,是往梅花林的方向去的。”
韋皇後歎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宮內司竟然將未淨身之人招來使喚,簡直膽大包天,枉顧規矩。”
劉秀淳跪地連連叩首:“都是奴才管教不嚴。”他其實也很冤,宮內太監數萬,北宮這邊冷寂的很,哪裡能事事管理周全。
袁蘿揉著額頭,劉秀淳算是她的人,怎麼也要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