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醒著的這些,當然都是她抽調的錦麟司精銳。
韋皇後的目光漸漸浮起恐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一切跟計劃好的不一樣啊。
隨著袁蘿步步逼近,韋皇後驚叫一聲,轉身往外跑去。
兩名女官要上前攔阻。袁蘿抬起一隻手,示意她們後退。
就這樣任憑著韋皇後衝出了大殿。她提著裙裾,一口氣奔下高樓,衝到了臨江樓邊上。
卻發現,原本連接高樓和湖岸的浮橋,整個兒不見了。或者說還有那麼一點兒殘骸,一些碎木頭漂浮在水中,沉沉浮浮。
更驚人的是,原本平和如鏡麵的河水,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洶湧起來,連水位都比往日高了不少。
樓上的妃嬪,也有兩三個並未醉倒的,發現情況不對勁兒,跟著跑了出來,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娘娘……”杜昭儀湊到韋皇後身邊,驚慌失措。
“閉嘴!”韋皇後顫聲道,她沿著湖岸走了一段,確定不可能有任何船隻存留,就算有船,隻怕在這樣湍急的水流中也難以行駛。
她心如死灰地返回了樓上。
回到頂樓,發現短短時間裡,大殿已經被清理乾淨。妃嬪們都不見了,酒席也都被撤走,連服侍的宮人都不見了蹤影。
隻有貴妃一個人,獨坐在僅存的一張桌案後頭。
桌案上擺著茶爐和茶具,正在焚香烹茶。
這個女人早就準備好了,她已經知道今夜會有宮變!
看著端坐酒席中央,一個人自斟自飲的袁蘿。韋皇後心中浮起一層寒意。
“娘娘放心,那些酒醉的妃嬪,還有癱軟的女官,都被挪到了下頭兩層的房間裡。杜昭儀她們若是在門外站累了,也可以去歇息。”袁蘿施施然開了口,反正臨江樓夠大,足夠大家住的了。
整個臨江樓都由錦麟司改扮的宮女太監們嚴格把守著。而唯一的向外通道已經廢除。袁蘿選擇這裡作為固守地點,並且挾持了一堆人質。目標隻有一個,就是拖。
隻要能拖到苗子方,陸秉忠收到消息,率軍返回,隻要能拖到司空霖平安脫險,她就贏了!東海王背後的支持勢力再大,也是亂臣賊子,法理上不占優勢。
當然,皇位的爭奪,本質上還是得看誰的拳頭硬。袁蘿有信心,苗子方和陸秉忠手裡的兵馬,並不會比韋曦和左冰凡的遜色。
時間緊迫,東海王也不可能大規模調動他封地的兵馬。
對著整個人繃得緊緊的韋皇後,袁蘿招呼道:“剛才酒水喝得太多,娘娘喝杯熱茶吧,也暖暖胃口。”
這幾天兩人都要在這個地方麵對麵,她不想將關係搞得太僵硬。杜昭儀幾個人被女官帶下去了。
韋皇後從一開始的緊張,到逐漸鬆弛下來。她也明白,情況已經無法改變了。
她警惕地坐到袁蘿的對麵,“你要對我們乾什麼?”
“不過是自保罷了。”
“你……早就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娘娘莫不是以為東海王是銅牆鐵壁嗎?”袁蘿慢慢說著,一邊動作舒緩地倒了一杯茶水。
烹茶這門手藝,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開始學習的,算不上精妙。至少遠不能跟韋皇後這些從小到大練習的世家貴女比較。
不過這個時候韋皇後也顧不上茶水的滋味了,捧著一杯在手中,她盯著袁蘿:“你要對我們乾什麼?不會是要將我們都殺掉吧?”
這是她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
袁蘿笑道:“平心而論,本宮便是在這裡殺掉娘娘也無可厚非……”
“你不能!”韋皇後猛地尖叫起來。
“怎麼不能?”袁蘿將手中的杯子重重頓在桌案上,厲聲喝道,“以妻殺夫,以臣犯君,娘娘認為自己所作所為,不夠死罪?!”
四周一片寂靜。
韋皇後嚇得嘴唇顫抖,竟然無法反駁。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若隻是要殺本宮,你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將臨江樓占據下來。你是想要拖延時間,以我們為人質。”
袁蘿沒有回答。韋皇後有時候也挺敏銳的。
“死心吧,再拖延時間,又能到什麼時候,等到京城大局安定,東海王統攝朝政,難道你想要在臨江樓一個地方圍困一輩子嗎?”韋皇後苦口婆心勸道。
“你隻要願意歸降,本宮可以做主,保你性命。”
她願意退讓一步,不打她了,也不將她貶為奴婢,嗯,當個婕妤美人什麼的,就在自己宮裡,專門寫話本子好了。
袁蘿嘴角微抽,強忍住抽她的衝動,岔開話題:“娘娘對東海王的信心真是充足。聽聞早年娘娘還曾經與他議親,是想著再續前緣嗎。”
韋皇後臉上閃過一絲羞惱:“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跟東海王並未見過幾次,也沒有什麼關係,隻是六妹妹要嫁給他。”
果然是韋氏跟東海王勾結起來了!袁蘿此時還有耐心跟韋皇後虛與委蛇,隻是為了套取更多的情報。
雖然猜出了東海王謀逆的真相,但具體的布置還是沒有掌握。
“韋丞相還真是個好父親,竟然為了女兒的幸福願意鋌而走險,賭上韋氏一族的名聲和興衰。以前本宮以為,他老人家並不太看重兒女呢。”袁蘿看了韋皇後一眼,故意道,“不過也難怪,聽聞韋氏六小姐聰穎可人,溫柔知禮,是一等一的名門貴女,京城無人與之相提並論。”
什麼一等一的名門貴女,她也配,不過是個小婦養的……韋皇後滿心吐槽,雖然察覺到袁蘿在故意激她,卻也顧不得了。
“用她聯姻也隻是沒有彆人罷了,再說,父親也不是為了她才支持東海王的。”
袁蘿端著茶盞,“此事從何說起?”
韋皇後斜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激我,不過也罷了,這件事不必瞞你。入宮這兩年,你一直獨占聖寵,真以為自己威風了?我爭不過你?嗬嗬,是我不想跟你爭罷了。因為父親之前就吩咐過,要容讓貴妃,不可相爭。”
袁蘿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讓韋皇後一口氣說了下去。
“朝中他一直煩惱顧將軍威望高,功勳重,寒黨有他,鐵板一塊。自從你入宮……”
這番話解了袁蘿很久以來的一個疑惑。貴妃自從入宮以來,一直將韋皇後壓得死死的,按理說韋氏這般門閥在朝中宮中都根基深厚,不可能鬥不過一個貴妃,至少也得你來我往才對。但韋皇後竟然毫不反抗地退居二線了。原本她以為是韋皇後不喜歡司空霖,所以懶得爭寵。如今看來,根本是故意讓著她這個貴妃。
貴妃入宮之後,與性格耿直的顧良勇格格不入,雙方先掐上了。眼看著寒黨自己內耗,韋丞相自然樂得坐山觀虎鬥,所以命女兒容忍了貴妃。
最近卻不一樣了。首先顧良勇這個寒黨頭目已死,貴妃沒有了利用價值。而她不斷乾擾朝政,聚攬人心,還將筷子伸進世家的盤子裡夾肉吃。對韋丞相來說,已經是困擾大於收益。所以就乾脆利落地下手了。
兩人談了片刻,外麵的喧囂越來越大。是叛軍終於逼近了河邊上。
袁蘿眼看著情報也問得差不多了,坦然起身。
“不速之客到了,請娘娘跟我一起出門迎候吧。”
***
避暑行宮正殿之內。
東海王司空彥端坐在椅子上,而他的對麵,韋曦身上還帶著戰火和血腥的氣息,正蹙眉站在殿前,遙望著漸漸熄滅的火光。
宮變的前半截,比預料中的還要順利,整個避暑行宮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就被整個兒占據下來。
但是占據下來之後,最重要的目標卻不見了。
司空彥正在焦躁地衝著屬下咆哮:“還沒有找到那個傻子嗎?”
韋曦不滿地轉頭看了一眼。隻要還在那個位置上一天,皇帝就是皇帝,東海王過於失態了。
他沉聲道:“王爺無需急躁,行宮地域廣闊,躲避到了哪個角落也是正常,劉秀淳這些人都頗為奸猾。”
司空彥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冷靜了下來:“子箏說的是。”
那個傻子皇帝,可以慢慢搜查,反正整個行宮已經在他們的控製之下了。
更讓他煩惱的還有迫在眉睫的另一件事——貴妃竟然挾持了韋皇後和一眾妃嬪,跑去了臨江樓上。
他們想要進樓去抓人,卻發現,通往臨江樓唯一的浮橋被人惡意破壞了。
這件事韋曦也非常頭疼。
自家妹妹轉眼變成彆人手裡的人質,虧他之前還安排了幾個高手保護著,一點兒用都沒有。現在他很擔心萬一那個女人被逼急了,喪心病狂,拖著自己妹妹同歸於儘怎麼辦。
韋曦開口道:“浮橋還沒有搭建起來嗎?”
屬下跪地回稟:“沒有,方才工坊之人查看過,說想要重新搭建橋梁,少則五六日,多的……隻怕要十幾天。”
司空彥大怒:“一群廢物,搭建一座浮橋竟然要這麼長時間?”
屬下趕緊喊冤:“回稟王爺,並非工坊之人不儘力,實在是因為水勢從昨晚開始,突然變得洶湧起來,施工難度大增。”
韋曦詳細追問了幾句,神情凝重起來。
這是季節正是秋汛,水勢自然會變大,但他記得平波河的上遊有一處堤壩,用來調節汛期水勢。
司空彥立時醒悟:“子箏的意思是,有人開閘放水,阻攔我們搭建浮橋。”
韋曦點點頭,“貴妃應該是提前知曉了宮變的消息,所以將所有妃嬪以宴席的名義誘騙到臨江樓,又將堤壩破壞,擴大水勢。試圖困守臨江樓,拖延時間。”
“這個狡詐的女人……”司空彥目光露出狠戾。
心裡頭越是恨著,越是想著,等這一趟大功告成,一定要將那個女人暗中留下來,好好玩個儘興。
他並非重色之人,但想到那個女人總是難以抑製地勾起某種隱秘的**。
想著諸般花樣用上去,那張傲慢又絕豔的臉孔在自己身下婉轉哀求的模樣。他原本蒼白的臉孔浮起一絲豔紅。
勉強壓製住混亂的情緒,端起茶盞。
他這邊好不容易壓下了念頭,偏偏韋曦好死不死又提起來。
“想不到貴妃辦事如此果決,真是人才。”韋曦由衷稱讚道。
他能肯定,貴妃得知宮變之事,應該不會超過一天。因為時間再提前,她大可以送信給苗子方等人,然後火速回師返回京城。而不是這樣占據一地,做困獸之鬥。
短短一天的時間,卻布下這樣的局,他以前隻知道那個女人冷酷狠辣,卻不想還有這般聰慧果決的一麵。
司空彥擱下茶盞,低笑了一聲,“還是位絕色佳人,自古以來,那話本子裡說的奸妃妖後如蘇妲己之流,大概便是這種女人了。”
又歎息:“真是蒼天不仁,每到多事之秋,便要生就這種造化神物來,擾亂朝堂,迷惑人心。”
說到最後,司空彥音調暗啞。
韋曦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是男人,能清晰地聽出音調中隱含的**。想不到東海王對那人還有這種心思。
想到那張傾國絕世的臉,卻也理解了,還真是迷惑人心的尤物。
“說起來,京城之前流傳什麼男狐狸精采補的流言蜚語,簡直滑稽。依本王看來,這所謂的狐狸精,應該就是貴妃這等人才。”司空彥繼續感慨著。
他說得痛快,卻沒發現,在聽見“男狐狸精”一詞後,某人迅速地黑了臉色。
“我先出去看看情況。”韋曦甩下一句話,果斷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