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了朝會上。不出袁蘿預料之外,針對此次新科進士的分派,朝堂上引發了劇烈的爭執。
世家之間雖然也存在內鬥,比如王氏謝氏為首的江左門閥和韋氏為首的東山門閥長年不和,但麵對打壓寒門士子上,所有勢力空前一致。
“皇上,娘娘,這些新科的毛頭小子,雖說文章做得花團錦簇,那都是紙上談兵,治國理政可不是做文章,若是貿然將他們派去重要的官職上,隻會誤了大事。君不見戰國時候,趙括兵法大家,指點江山,雄辯滔滔,真乾起活兒來……”譚博瀚義正言辭。
說的還挺有道理。袁蘿撫摸著指甲套兒,笑吟吟道:“譚丞相說得很有道理,本宮也認為,新人最好從底層乾起,多添些曆練。正好最近靈州、嶽州都空缺地方官,就將這幾個人安排在那裡吧。”
譚丞相表情一窒。
靈州、嶽州都是東海王的領地,那可是出了名的膏腴之地,怎麼能便宜這堆泥腿子。
之後自然又是一頓爭執。
經過持續數日的朝議,最終的結果是各退半步。
幾名袁蘿看好的人才都安排在了實乾的崗位上。原本眾人目光的焦點——新科探花郎沈東流領了工部的差事,以從六品水運轉呈司的身份主理西部潢河河道拓寬工作。
這讓眾人大感意外,治理河道可是個費力不討好的活兒,天南地北地跑,而且今年開春以來就是大旱,挖井都來不及,哪有銀子去修河道,都快乾了。
將人扔去冷衙門,貴妃娘娘這是聽聞了最近的風聲,所以要撇清關係吧。眾人紛紛想著。
比起科舉新人的安排來,還有另一件大事更加攸關萬千民生。
入春以來,果然如袁蘿所預知的,雨水少得可憐。乾旱之後緊接著是蝗蟲,鋪天蓋地從西部的幾個州郡席卷而來,讓原本原本因為旱災而焦頭爛額的郡縣雪上加霜。已經有好幾個州縣上了告急的折子,請求撥款賑災。
幸而袁蘿之前就開始囤積糧草,一筆筆調派下去。
***
傍晚,在紫宸殿的書房裡。
算完手裡的賬目,袁蘿將幾本冊子一推,赤紅著眼睛,無論怎麼算,數目還是有欠缺。雖然賽馬場和景泰藍等幾樣東西都給她帶來了豐厚的回報。但還是比不上花出去的速度。
去南方采購糧食的船隻,送回來糧價飛漲的消息,讓袁蘿的小金庫負擔更重。
而最重的一筆,還是暗地裡的支出,她劃撥給了沈東流,籌備著粟州上遊一段的潢河河道改造計劃。這是絕對不能儉省的。
受災的州郡,朝廷也調派了銀錢,並免了幾個州郡的賦稅,但還是杯水車薪,尤其國庫本來就入不敷出了。
有些後悔圖書館開得太多了,早知道還是應該再儉省點兒。
袁蘿想過乾脆向大商人借貸。
然而在這個時代,大商人的背後,大都是勳貴世家。
這世道,一個毫無根基的普通人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幾乎不可能,就算真白手起家了,將來也會變成某個強大勢力的附庸,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堅貞不屈,結果就是直接消失。
整個國家的資源被世家把持的時候,是無法形成像明清那種晉商、淮商集團的。
所以目標還是要放在這些世家身上。
正猶豫著該怎麼從世家手裡頭榨取銀兩,又一件事深深激發了她的怨念。
竟然有不長眼的朝臣,上表奏稱,袁蘿做主下發的應對蝗災十二策有違天道!
“蝗蟲是天命之蟲,蟲中之皇,不可隨意捕殺,否則將引發更大的天災**!”
最讓袁蘿無力的是,秉持這個想法的朝臣還不止一兩個。甚至連一些大儒出身的朝臣,也附議此事。
合上奏折,袁蘿咬牙,原本還不想用這一招的……
***
這一日晚上,皇帝在萬壽宮舉行宴席,邀請滿朝文武和勳貴們出席。
酒過三巡,袁蘿就提起朝中的頭等大事。擺明了賑濟災區的銀兩不足,需要諸位朝臣和勳貴們群策群力。
對貴妃這種空口白牙勒索人的吃相,各大世家也習以為常了。畢竟之前雪災就搜刮過各家的夫人小姐。
今次旱災加蝗蟲,危害之大,遠勝之前的雪災,故技重施也在預料之中。
因此不用袁蘿多說,戶部尚書盧謙就主動起身為皇帝祝酒,一邊誠懇地道:“皇上,娘娘,此番旱災連綿,赤地千裡,蝗蟲肆虐,民不聊生,我等忝居高位,無不誠惶誠恐……”
一番拽文下來,盧尚書率先表示,作為一名憂國憂民的好臣子,決心拿出自家的一半積蓄,捐助災區,為朝廷分憂,為皇帝解愁。
這一半的積蓄足足紋銀一萬兩!
平心而論,這個數目不算太多,至少不會讓世家感覺割肉的痛疼,也不算太少,不至於讓貴妃娘娘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畢竟作為戶部尚書,堂堂二品大員,一年的俸祿加賞賜也不過四千兩上下。
隨著盧尚書表忠心,緊接著各大世家和官員紛紛起身響應,你八千兩,我五千兩,倒也很快湊齊了十幾萬兩銀子。
袁蘿在上麵聽著,不動聲色。她心知肚明,各大世家早就預料著自己這一招了,彼此之間想來也通過氣。
如果自己開口嫌少,立刻能引經據典將自己用唾沫星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