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願被北戎之人引誘而接觸,但如果朝廷下令,與北戎接觸呢?”
麵對顧弈驚訝的目光,袁蘿繼續說著:“之前一場大敗,也有本宮的錯,所以最近兩年,一直儘力贖回流落北疆的百姓,雖然不能完全補償,但也聊勝於無。”
“而本宮知道,那一戰中,不僅有數十萬百姓被擄走,還有數千士卒被俘虜,這些人都是我天裕子民,更是浴血奮戰保家衛國的戰士。本宮想著,若有機會,希望將這些人一並贖回。用俘虜交換也行,用銀錢財貨也行,縱然比平民百姓要昂貴,也無所謂。”
這是她真心實意的話語。
顧弈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從未有一次如這般真切體會到,貴妃的聲音是如此溫柔可愛。
他從來沒有奢望過這種好事。對於打了敗仗的將兵,向來是國家和朝廷的恥辱,連百姓都對他們充滿不屑。戰敗被俘的士兵還想要回來,一般隻能靠著雙方俘虜交換的機會。
而且被交換回來的士兵,就算不會刻意針對,大都也會先安排到先鋒陷陣營這種危險的職位上,日後提拔晉升都會受一定影響。哪個國家都是這樣的待遇。
如今貴妃卻願意消耗銀錢來換人。
壓抑住鼻子中莫名湧起的酸意,顧弈低頭道:“娘娘恩典,隻是如今國事艱難……”他音調沙啞。貴妃這些日子不擇手段搜刮銀錢的行為他也看在眼中。
“這也是國事的一項,而且是要緊的國事。”袁蘿打斷了他的話,堅定地道。
袁蘿也在調查,顧良勇當年兵敗的真相,
自己聯絡的正是這位南院大王康儼,北戎皇帝如今還年幼,他在北戎執掌政務兵權,近乎攝政王的地位,為人野心勃勃,陰狠狡詐。之前統率兵馬南侵,大敗顧良勇的就是他。
當然,她送出的消息是假貨,但人家最終還是得到了真貨,究竟是誰告訴了他這個秘密。
對這個真正的奸細,她很想知道。
***
三天之後,蔡雲衡和韋曦等人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在金吾衛和天武衛精銳的合力追擊下,兵分數路,竟然還是被那個彭越明逃了出去。
袁蘿收到消息,看著跪在殿中請罪的兩個人,一臉的難以置信。
“一個重傷男子,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竟然逃過了禁軍侍衛的追擊?你們誰來跟本宮解釋一下,這是個什麼道理!”
韋曦和蔡雲衡都無地自容。尤其韋曦,眼睛赤紅,韋素素的死亡給了他極大的刺激,又沒有追到凶手。他這幾天幾夜幾乎都沒合眼。
對袁蘿的責問,他隻能叩首道:“臣請領兵北上,願意掃平東海國叛逆,將惡賊繩之以法。”
這也是替韋氏請罪。韋素素出了這種事情,韋氏責無旁貸。
袁蘿看他焦躁的狀態,搖頭道:“將軍先不必著急。”韋曦這暴躁的狀態再接著上戰場可能會出意外。
說實話,韋素素這件事她也挺生氣,但當事人已經身亡,而韋丞相已經入宮請罪過了。韋皇後也過來哭哭啼啼地求情。
看在韋皇後的麵上,袁蘿斥責了韋丞相一頓,並未將這件事情擴大,命他們放出韋素素重病身亡的消息掩蓋了此事。
而韋氏投桃報李,最近的軍政大事都順著她的意思來。
讓兩人告退,袁蘿心情非常糟糕。
將彭越明攔截下來,本來是對東海王叛黨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失去了效忠對象,她不信韓常文那些人真的會忠於一個傀儡。可惜還是被人走脫了。
連延秋倒是開解她,“鐘煜此人是絕頂的諜報人才,機靈巧變,而且走一步看三步。這一趟行動,隻怕早就安排了不止一條退路。他們拿不住人也在情理之中。”
“這等人才,朝廷不早早招攬過來,都被司空彥得了去。”袁蘿鬱悶地抱怨道。
連延秋笑道:“鐘煜此人,聽聞是當年長沙王一案的牽連門第的遺孤,深恨先帝,怎麼可能投效呢?”
長沙王一案的遺孤,那豈不是跟李婕妤,也就是傅窈一樣。
她歎了一口氣,先帝當年掃蕩政敵,怎麼就不能將後續處理地乾淨一點兒。
***
韋曦和蔡雲衡灰溜溜出了大殿。
一群等候在外的年輕將官迎上來。
金吾衛的幾個將領圍著韋曦。而顧弈和左冰凡迎上蔡雲衡。
韋曦臉色很差,快步出了宮門。
蔡雲衡狀態比他強些,卻也神不守舍的。
顧弈安慰道:“辛苦了。”
“辛苦算什麼,關鍵是白辛苦,這才是鬱悶的。”蔡雲衡苦笑。
左冰凡不耐煩的哼了一聲,“彆這種死了人的表情,不就是追丟了人嗎。將來上了戰場,將人堂堂正正砍死也就算了。”
為了彌平東海王叛亂,五天之前,苗子方已經統帥五萬精兵出發了。而左冰凡率領三萬兵馬,作為後援這兩日也要出發。
袁蘿的意思,是力爭在三個月之內,將東海國的叛亂彌平,繼續拖延,好不容易搜刮來的小金庫又要變成赤字了。
在好友的安慰下,蔡雲衡神情漸漸恢複自然。“說的也是,我也要奏請朝廷領兵上陣。哈,我不信那家夥這麼神通廣大,戰場交鋒還能勝過我們。”
左冰凡點頭,這才是該有的態度。
顧弈卻笑道:“你先彆急著上戰場了,還有更艱巨的任務交給你。”
“什麼?”蔡雲衡詫異。
“是走一趟北戎的任務。”顧弈笑著說道。
這件事讓他充滿了希望。
贖回戰敗士兵的決定,在朝中引起了一小波反對的聲音。但在袁蘿的堅持下,還有韋丞相的支持下,還是順利通過了。畢竟如今朝廷還有更多的大事要操作,這等小事也無關緊要了。
袁蘿和顧弈之前思考了很多遍,關於這一趟出使的人選。
最好是軍方的將領,顧家軍或者天武衛出身的。
原本袁蘿想要讓顧弈自己走一趟,但顧弈坦誠自己關心則亂,生怕把握不準底線。
苗子方要統帥大軍征伐東海國,陸秉忠主持京城防務。左冰凡那種不善言辭的死硬脾氣,跟人和談隻會是一場災難。左思右想,還是蔡雲衡最合適。
為人忠直,嘴皮子利索,又懂得見風使舵。
“喂,為什麼你們可以上陣殺敵,我卻要承擔這種任務啊。”蔡雲衡嘴角抽動。
“都是為朝廷出力,再說,我也沒有上陣,還得留守京城呢。”顧弈笑道。
三個人正好走到回廊的拐角處,停了下來,連日大雨之後難得的晴天,燦爛的陽光投射進來,將三個影子拉得漫長。
短暫的聚首,三人馬上就要各奔東西了。
“好好在京城等著吧,馬上就會有捷報傳來。”左冰凡道。
“彆大意啊,那可不是普通的對手。”蔡雲衡笑著。
“可彆到時候還需要我去救援你們。”顧弈聳聳肩,他代苗子方統領剩餘的天武衛,駐守京城,隨時準備出兵增援。
“老老實實在家裡養老吧。”左冰凡拋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輪不到你上場。
望著夕陽金紅的光芒,蔡雲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再見麵,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韋曦在幾個屬下的簇擁下,也出了宮門,經過拐角,遠遠看見三人,他停下腳步。
“統領,怎麼了?”一個屬下小心翼翼問道。
韋曦收回了落在蔡雲衡身上的目光,垂下眼眸,“無事,咱們走吧。”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