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雲衡從來沒想過,自己有與她單獨並肩走在街市上的這一天。
之前麵對自己時候冷厲譏誚的眼神都收斂了去,縱然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並沒有多少好轉,甚至她如此接近自己,也許是另有目標,但還是忍不住留戀,希望這片刻的溫暖,能持續下去。
天氣陰沉沉的,心中卻有一縷陽光,悄悄破開雲層探出頭來。
袁蘿就沒有這種好心情了,一路走著,查看四周。
康儼入京之後,為了彰顯安民的態度,城內夜晚宵禁都跟以前一樣。
這個時間,論理應該是夜市最繁華的時刻,可是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蕭條,隻有少數幾家酒肆還開張著,也都門客稀疏。
路上的人不多,個個行色匆匆,帶著戰亂時候特有的恐慌,稍有些風吹草動就驚恐地四處張望。
“康儼入京之後整頓城防,侵擾百姓的事情不多,本來氣氛沒有這麼糟糕,隻是因為最近要出兵,又派了不少兵力搜掠京城內各處酒樓商鋪倉庫,充實軍資。”蔡雲衡解釋著。
袁蘿不說話了。
康儼出兵這件事,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
就在這個月,康儼將南方的兵馬征召回來,又從北部抽調大軍,湊齊了四十萬鐵騎,而東海國護送糧食進京的兵馬也有六萬,雙方合兵一處,號稱雄獅百萬,即將浩浩蕩蕩殺奔武靈而去。
康儼的目標,顯然是將武靈小朝廷一鼓而下,從此高枕無憂。之後再回過頭來收拾攪亂後方的顧弈。
攘外必先安內,在康儼的心中,這個內外竟然已經顛倒了過來!
想想也能理解,占據了中原的萬裡江山,見慣了這風流奢靡的花花世界,他已經不想再回到那個寒冷荒僻的草原上了,不僅他,包括攻入京城的諸多朝臣和將士都是這樣的心態。
最近半年多來,連續不斷有朝臣武將把家眷親族遷移過來。京城的人丁也在漸漸增多,很多都是塞外的商旅百姓,正好之前京城大遷移逃走了很多百姓。留下現成的房舍和商鋪被他們占據,讓袁蘿忍不住想起曆史上說起的滿清入關。
這些日子袁蘿在連延秋書房裡看到的奏報,很多都是武靈那邊的,不少門閥世家又開始了第二次的大遷移。
離開武靈,往南方躲避。無論是臣服新君,還是退守地方,都比呆在武靈這個兵燹之地要強。
整個北方的氣氛都因為這一場山雨欲來的大戰而緊張起來。連顧弈的捷報都難以壓下惶恐的氛圍。
兩人心情複雜,誰都沒有說話。
路過一處拐角,突然一群人衝出來,喧囂聲響起。
“抓住他們!彆讓人跑了。”
“統統砍死!膽敢來我們店裡偷東西。”
……
一群七八個年輕力壯的男子衝著袁蘿和蔡雲衡的方向跑過來,速度奇快,而後麵還有十幾個人緊跟著。
兩人恰好堵在這群賊逃竄的道路上。
其中一個見了急不可待地將手中彎刀亮出,狠狠往前投擲。刀光盤旋如滿月,帶著呼嘯風聲往袁蘿身前卷過來。
袁蘿嚇了一跳,踉蹌著後退。
蔡雲衡挽住她的腰縱身一躍,就跳到了旁邊的院牆上。
彎刀貼著袁蘿的鞋子底兒飛了過去。
蔡雲衡眼中閃過一抹寒意。他一手扶著袁蘿,另一隻手從牆頭撿起幾塊瓦片,朝著下方投擲下去。
一疊聲的“唉呀唉呀”,跑在最前頭的三四個盜賊頓時跌倒在地,後麵的躲避不及,連續被絆倒,滾作一團。
追賊的大喜過望,十幾個漢子衝上來,將這幫盜賊按在地上抓得抓,打得打。抬頭想要感謝剛才拔刀相助的俠客,發現牆頭上兩人已經不見影子了。
蔡雲衡抱著袁蘿越過幾重圍牆,尋了個僻靜的地方落在地上。
腳一著地,袁蘿輕呼了一聲。
蔡雲衡連忙問道:“怎麼了?”
袁蘿蹙起眉頭,腳踝酸痛,“好像是剛才扭到了。”
蔡雲衡連忙單膝跪下,讓袁蘿抬起腳,就看到白皙的腳腕處一片紅腫。
“臣先帶娘娘去上藥,再返回宮中吧。此地距離臣的家宅不遠,娘娘先屈尊移駕可好?”蔡雲衡抬頭詢問袁蘿意見。
袁蘿彆無他法,隻好點點頭。
風越來越大,空氣中濕氣漸濃,大雨即將來臨。
蔡雲衡將人直接打橫抱起來,穿過兩道巷子,很快進了內宅。
宅子是五進的,在京城也算寬敞,遍地栽種著花木,襯得白牆黑瓦格外明淨。
進了門,袁蘿發現整個宅院冷寂地可怕,除了看門的一對老夫妻,竟然連一個仆人都沒有。
“你平日裡一個人居住?”
“平時也不住這裡。”蔡雲衡苦笑。
在殺入京城之後,康儼也非常大方地賞賜了蔡雲衡眾多財貨豪宅,聽說還是之前什麼門閥勳貴的宅邸,占地廣闊,豪奢無比,內中奴仆雲集。
這種上位者的賞賜,朝臣為了表示感恩戴德,自然不可能空放著。
“平時都住在那邊,這裡隻每四五天回來住一晚上,鬆快鬆快。”
“大宅子住著不習慣嗎?”
“大概是從小窮慣了吧。豪奢之地還真住不習慣。”
聊天的功夫裡,蔡雲衡讓袁蘿坐在椅子上,然後取來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