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現在宮中有沒有察覺我們暗中的動作?”憑欄遙望著大雪覆蓋下的京城,鐘煜幽幽開口道。
傅窈坐在他對麵,冷淡地道,“朝廷有沒有發現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所謂的靈藥,並沒有那麼神奇。”
“好吧,是我低估了蔡雲衡的意誌力,用的藥太少。”鐘煜收回目光,笑著承認錯誤,“下一次保證不會出這種紕漏。”
下一次……
傅窈猶豫,她記得當時蔡雲衡看向她冷淡客氣的眼神,縱然有同樣的美貌,在他的眼中,自己似乎沒有任何誘惑力。
“不必想太多,隻要一次**,從此他就是你的裙下之臣了。香丸天生便有這種勾魂攝魄的能力,到時候就算為你叛變誅殺司空氏也是心甘情願。”
鐘煜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傅窈情不自禁想起康儼在歡好之後對自己癡迷戀慕的表情。她很清楚這是香丸的功效,這玩意兒不僅是簡單的催、情之物,更能影響人的心誌。
若是蔡雲衡這等少年才俊也那般癡情地看著自己,這對任何女子來說,都是一個極大的誘惑。
“多年以來,司空氏倒行逆施,殘害忠良,兵燹來臨之時,又拋下百姓,逃去了武靈城內,隻顧自身安危。此等膽小怯懦的主君,值得追隨嗎?”
“蔡雲衡是拯救京城,誅殺康儼的英雄,將來反叛,萬眾歸心,前途不可限量,等到他舉起叛旗,我自然願意投效,輔佐他。”
“自古英雄配美人,將來你侍奉在他身邊,還有什麼不滿足。”
鐘煜低聲的聲音仿佛天然有種魔力,將一切勾勒地真實可信。
傅窈猶豫之後,點點頭,想到他剛才的話,又緊張起來:“你籌備的大事若是被宮中發覺,該怎麼辦?”
鐘煜眯起了眼睛,冷笑著:“他們發覺,才是這一局真正的開始。”
***
北街,這裡原本是禁軍操練的校場,如今被劃分了當作安置北戎士兵親眷的安置區。說是安置區,跟牢房也沒有什麼兩樣。
四周是高聳的院牆,林立的灰石壘就的房間裡住著擁擠的人口。
他們曾經是北戎最體麵最豪奢的家族,就算南下,也曾經是這座城池裡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金銀美人予取予求,連那些傳承了幾百年的世家,在他們麵前都要畢恭畢敬。然而一朝天變,就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原本容納禁軍萬餘人的操練場,如今安置了五六萬人,環境自然非常惡劣。
蔡雲衡曾想過將人送去城外劃地安置,但這些北戎的親眷除了少數幼童,其餘男女都弓馬嫻熟,且膽大心狠,送去城外極易走脫逃亡,變成盜匪。剿滅起來可就麻煩了。還不如留在城內,等禦駕返回,確定了處置方案再移送。
狹長的巷子裡,幾聲慘叫傳來,十幾個穿著雜役衣衫的男子,正在圍著兩個男子痛打,其中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在一旁嚷嚷著。
“打,給我狠狠的打!這王八蛋,竟然敢搶占你爺爺的宅子和愛妾,也不看看自己什麼玩意兒,一幫羊騷味都沒洗乾淨的泥腿子!”
這段日子裡,這種場景在安置區裡常見,雖然朝廷再三命令,平民百姓不得前來安置區挑釁鬥毆,但還是架不住有各種人鑽空子,悄悄摸進來對著這幫侵略者發泄昔日的狼狽和痛苦。看守的士兵收了好處,也隻是控製著彆鬨出大事就行。
眼看著地上的男子已經被打得出氣多進氣少了。康捷腳步一頓。
那中年男子轉頭看是個十五六歲的北戎少年,立時做出恐嚇的表情,提起拳頭,“看什麼看,胡崽子,再看連你一起打死。”
康捷低下頭,沿著牆根兒快步溜走了。
身後傳來一陣哄笑聲:“這幫龜孫子,不遠了,等禦駕回來,把他們統統殺了祭天。”
“殺了多浪費啊,送去煤窯那裡,還能當個畜生使喚。”
“是啊,我看裡頭還有幾個長得不差的,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官賣,嘿嘿,要是發賣了,我一定要多買幾個。”
“多買幾個,你那腰,能頂住嗎,哈哈……”
將放浪的笑聲拋在腦後,康捷快步走回了自己居住的小屋子。
七八個少年擠在裡頭,看到他回來,眼前一亮:“怎麼樣了?”
康捷沒有回答,從懷中摸出一個包裹打開,閃亮的長刀顯露出來,滿室嘩然。
“那位鐘大人說讓我們儘管放心,保證人手一份。”康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
隨著太學生不斷請願,再加上百姓群情激奮,朝廷終於抵受不住壓力,張貼告示,決定在兩天後的午時,將禍國殃民的奸賊連延秋,連同十幾個京城被占領期間為虎作倀禍害百姓的奸賊,一並斬首示眾。
雖然斬首的懲罰落在這些罪大惡極的人身上太輕微了,但是能看到萬惡的奸賊授首,百姓還是萬分興奮。
與之相對的,禦駕在苗子方等大將的護送下,也將於三天後返回京城。
一時間京城百姓奔走相告,仿佛隻要這兩件大事塵埃落定,京城就將立刻恢複往昔的繁華和安寧。
幽暗的巷子裡,一處破敗的民宅前頭,濃重的酒糟味道刺鼻,這裡是一處釀酒的商鋪。隻是酒氣帶著強烈的酸味兒,是最劣質的酒水。
幾十個身強力壯的少年在康捷的帶領下悄悄潛入進來。
鐘煜站在後院地窖門口,看著他們,露出笑容。
一行人下了地窖,廣闊的空間裡堆滿了黑木箱子。鐘煜伸手將蒙在木箱上頭的黑布揭開,用腳踢開蓋子。
大批的刀刃箭矢反射著雪光,亮得刺眼。
當初東海王布置計劃,曾經有在京城發動宮變這個環節,為此鐘煜在兩年多的時間裡,陸續在京城籌備了起來,運送大量的兵器鎧甲,隱藏在城北幾處民宅底下。後來因為時局變化,發動的地點變成了避暑行宮,這些布置就廢棄了。
時至今日,時過境遷,這批兵器竟然有了重現天日的時候。
居住在北校場的北戎家眷,還有兩三萬都是拿得動刀,殺得了人的。朝廷總以為他們手無寸鐵,就不可能作亂,實在太掉以輕心了。
幾個月前,鐘煜悄悄聯係上了康捷。東海國與他們北戎原本就是盟友,雙方一拍即合。
“他們以為我們手無寸鐵,就隻能任人魚肉,想不到咱們也會有手裡頭有刀的一天。哈哈,這次一定要殺個痛快!”一個少年迫不及待拿起了長刀,揮舞著。
這些天連續的欺辱打壓早讓這幫傲氣的北戎子弟憋滿了怒火,等著發泄的機會。
“不僅是要殺個痛快,還要殺出一條活路來。”康捷將一柄長刀插入地麵,惡狠狠說著。
鐘煜微笑著道:“真正的貴妃其實不在武靈,而是留在京城,明日午時,朝廷要斬殺連延秋等叛逆,到時候萬民空巷,肯定都會去圍觀。這種大場合,禁軍肯定要去維持場麵。”
“再加上禦駕返回京城,禁軍去開道接駕,就在今天清晨,已經有三萬兵馬離京。”
“到時候皇宮的守備非常空虛,就是咱們趁虛而入的好時機。”
康捷接過話頭,順著說下去:“抓住了貴妃,就有了跟這幫南蠻子朝廷談交易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