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壓來重量,孟年如夢初醒。
她抬手一推,手掌也不知貼上了哪裡,溫暖富有彈性。
她紅著臉把人推開,腳步匆忙卻準確地撲進了衣帽間。
房門關閉那一順,孟年還能清晰地聽到外麵傳來低啞的笑聲,耳根更紅。
在衣帽間換好衣服,她一刻不停跑進了衛生間裡躲著。沐浴洗漱,磨磨蹭蹭一個小時過去。
本想著耗得時間久一點,葉斂應該已經睡了,不曾想她剛打開門,才探個腦袋出去,就聽到男人沙啞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我還以為孟小姐打算住在裡麵不出來了。”
孟年:“……”
她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慢慢從裡頭蹭了出來。
葉斂一雙黑眸靜靜瞧著她。
小姑娘剛過20歲的生日,身上的稚氣還沒褪。
她瑟縮著朝自己走來,像隻對危險一無所知的小兔子。
從衛生間到床這段路孟年早就走熟,一次都沒出過錯,可今晚她心亂得不成樣子,她能感受到有一道火熱的目光在注視著她,於是心慌意亂,數錯了步數,走到床邊沒停,腳踢到障礙物,她身子前撲,直接倒在了床上。
“嘭——”
摔在柔軟的被子裡,手好像搭在了什麼硬的東西上。
孟年被燙到一般縮回手,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火速跳進自己的被子裡,往上一拉,蓋過頭頂,把自己埋了進去。
葉斂手指按了按眉心,神色無奈。
他屈起剛剛被人碰過的小腿,低頭在手機上點了點,把屋內所有光源都關掉,然後手機放回床頭櫃,身子下滑,人躺進自己的被子裡。
孟年躺在被窩裡裝死,她今天已經出了太多醜,此刻破罐子破摔,也不管旁邊人怎麼想,緊閉著眼睛裝睡。
不要和她說話,再多說一句她就要爆炸了!
或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葉斂果真一聲不吭,安靜地躺在旁邊,一動不動。
五分鐘後,孟年喘不過氣,偷偷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她把嘴巴以上的部分都露了出來,轉頭往旁邊看了一眼。
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到的,葉斂關了燈和窗簾,屋裡一點亮都沒有,就算視力正常也什麼都看不到。
這樣的環境叫她感覺到心安,她無聲地笑了下。
孟年不敢弄出一點動靜,嗓子癢了不敢咳嗽,嘴巴乾了也不敢舔,不敢吞咽口水,不敢放肆呼吸。
這就導致,20分鐘後她仍然毫無困意。
渾身緊繃,氣息也不順,臉憋得通紅,胸腔漸漸傳來滯悶感。
孟年聽著耳邊逐漸均勻平穩的呼吸聲,心想他終於睡著了,她悄悄鬆了口氣,在黑暗裡,張開嘴巴,慢慢地吸了一大口空氣。
氧氣又充足起來,她終於沒有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一口氣沒吐出,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而啞的——
“不習慣?”
“咳咳咳咳……”
孟年翻身蜷成一團,咳得撕心裂肺。
葉斂忙起身,把夜燈打開,靠過去,撐在她身側關切地看她。
“抱歉,嚇到你了。”
他愧疚道。
孟年平複好氣息,長出了一口氣。
她感覺自己胳膊旁邊的地方凹下去一點,意識到他就撐在她身子側上方。
臉又有熱起來的趨勢,她搖頭,誠實道:“是我太緊張了。”
葉斂垂眸,見她拳頭緊握著放在胸口的位置,手裡緊抓著被角,他往後退開,回到自己的位置。
“嗯,是很緊張。”他平靜道,“其實我也緊張,所以一直沒睡著。”
“我的身邊也是第一次躺人……”他靠在床頭,輕聲呢喃。
說開了以後,孟年反而沒有那麼有負擔了。
人果然還是要勇敢一點,不能總畏縮著。
葉先生說的對,要勇於把心裡的想法都說出來。
她嘗試放鬆地躺著,眼睛睜開,呆呆望著有些微光亮的天花板。
“葉先生。”
“嗯?”
“你剛剛好像說錯了。”
“哪句?”
孟年回憶道:“你說有了結婚證以後,就不會再問我能不能牽手,可是你剛剛還是問了。”
葉斂愣了愣,“……我忘了。”
下意識詢問她的意願,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欲--望太重,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冒犯她,所以還是謹慎地問了。
葉斂屈起長腿,手搭在膝上,無聲彎唇。
他喜歡且享受這種陌生新鮮的慌亂與無措感。
“我們好像都不太習慣呢。”孟年輕聲道,自我安慰,“那就從今天開始,我們都慢慢習慣彼此吧。”
葉斂猛地回頭看她。
雖然知道她隻是在給自己打氣,鼓勵自己勇敢,但葉斂還是不可抑製地為她的主動而悸動不已。
半晌。
他低聲:“好。”
夜燈再度熄滅。
葉斂躺回被子裡。
他閉上眼睛,努力強迫自己忽視身邊的人,不去想不該想的事。
被子下,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葉斂於黑暗中睜眼。
有人碰了碰他的被子。
女孩乾淨羞澀的聲音怯怯傳來——
“我想早點習慣你,所以……”
“牽手嗎?葉先生。”
葉斂狼狽地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果斷抬手,準確地將那隻勇敢大膽的手扣進掌心。
“晚安。”
“……”
淩晨三點,葉斂依舊毫無睡意。
他按開夜燈,斜靠著床,溫柔注視著早已陷入熟睡的女孩。
她睡姿很老實安穩,像個乖寶寶,安靜地平躺在床上。
被子蓋到胸口,兩隻手乖巧地交疊搭在被子上。
葉斂看了一會,慢慢湊近身子,他輕輕地,克製著,慢慢吻上她的額頭。
一觸即離,並不貪戀,生怕驚擾了她。
起身時,他腦海裡不合時宜地出現葉存禮說過的話——
“每次我想牽你抱你,你就跟受刺激了似的,怎麼,一直不讓我碰,是嫌我臟?”
葉斂靠回原處,眸光深黯。如果隻是討單純厭葉存禮,不該有那麼大的反應。
葉斂突然想起之前他有一次抱她,手臂被她撓出了血。
他緊抿著唇,心不斷往下沉。
葉斂低下頭,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女孩纖細的手指,臉上的表情愈發冷淡。
心事重重,再沒有睡著。
第二天孟年醒時,身側已經沒有了人。
孟年坐在床頭醒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竟然主動要牽對方的手,臉慢慢熱了起來。
她竟然主動了。
這在她二十年的人生裡也是頭一遭,她說出口了,並且不排斥,這是不是說明她又成長了一些?
也不知葉斂會怎麼想她。
孟年抬手捂臉,指節上一抹冰涼貼上了滾燙的臉頰。
她微怔,茫然地摸向指間。
左手的無名指。
多了一枚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