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高,把人從床上提抱起來絲毫不費力。
又是抱小孩一樣的姿勢,抱起她來還顛了顛。
孟年手掌抵著他肩膀往外推,眼神倔強,依舊不說話。
葉斂低聲:“一鬨彆扭就和人冷戰,誰教你的?”
他伸手拍了下她的屁股,懲戒意味不重,倒像是情/.趣。
“本事不小,都學會和我發脾氣了。”
葉斂語氣溫柔,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孟年果然不再動彈,紅著臉,腦袋靠上他的肩膀。
“我……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不這樣。”
葉斂卻知道是為什麼。
因為她被嚇到,心裡本就有委屈,她或許想要在他麵前掩飾,但沒有成功。
這幅“不懂事”、“不見外”的樣子,是不是隻有他能看到?
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
小姑娘終於開始信任他了。
孟年苦悶地揪他衣領,抓到他領口的一塊衣料就開始摳。
一邊摳,一邊剖析自己的反常。
“我剛剛真的好生氣。”
“為什麼生氣?因為我弄疼你了嗎?”
“也不是很疼……”女孩話裡充滿疑惑,“就是覺得很委屈,好奇怪,現在想想倒是沒什麼了。”
現在被他溫柔抱著,一切負麵情緒瞬間都煙消雲散。
孟年不安道:“我這叫情緒化,是不是?為什麼呢?我明明應該是冷靜理智的。”
她覺得冷靜沉穩的人特彆酷,葉斂一看就是這種人,所以她才會從高中時代就把葉斂當做努力的目標,站在宣傳欄前,看著他的照片,仰望著,一直追趕,一追就是這麼多年。
理智、冷靜,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而不是現在這樣,蠻不講理地和人冷戰、生悶氣。
小時候父親和奶奶總是教導她要懂事,和她媽媽搶男人的那個壞女人也常常把“懂事”掛在嘴邊。
父母離婚後那個壞女人回來和孟年炫耀,那人說,就是你不懂事才會把爸爸氣走的。
這些年來孟年本分又謹慎地扮演自己的角色,老師麵前的好學生,同學口中的好班長,外婆麵前的好外孫女,她幾乎沒給任何人添過麻煩……
可今天她就給葉斂添麻煩了。
不對,她從遇到葉斂那刻起就一直在麻煩他。
她又有什麼資格對他發脾氣呢?
葉斂一聽就知道她整個人處在迷茫裡,她的敏感病又犯了。
他抱著她又在床邊坐下,從最後一個矛盾點開始回溯。
“為什麼推開我?”
孟年當即答:“因為你逼我看著你,可我不想麵對。”
“嗯,為什麼不想麵對我呢?”
“因為……”孟年停頓了下,想到什麼,突然變得扭扭捏捏,“因為我不好意思,彆問了。”
葉斂沒反應過來,“什麼?”
不好意思?
他開始反思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麼。
“因為我說了你,所以不好意思了?”
“你能彆問了嗎。”
孟年小聲抱怨。
葉斂無奈歎氣,“就是這樣,我覺得你在逃避,所以有些不高興,大概是態度不好,所以叫你委屈了?”
孟年也說不清楚,她覺得原因不隻是這個,“那之前葉存禮對我那麼凶,我的情緒也沒有這麼起伏不定。”
兩個新手都沉默了下來。
感情問題還真是棘手。
葉斂好歹比她多活了幾年,年長有年長的好處,更何況他還很聰明。
想到某個可能,他猶豫著,抱著她換了個姿勢。
原本剛剛的姿勢是他坐在床邊,女孩兩條腿並在一起,倒在一側,橫坐在他腿上。
現在葉斂把她轉了個方向,將她雙腿分開置於自己身體兩側,又換成了麵對麵的擁抱。
他問道:“是因為這樣坐著,你不好意思看我,所以才躲來躲去嗎?”
女孩沒有回答,隻是肢體語言告訴他,就是這樣。
她的羞赧被他誤以為是逃避問題。
她的沉默戳在他最在意的痛處上,陰錯陽差,兩個人頭一次冒了矛盾。
沒有經驗的兩個新手暗自惶恐無措,最後隻能用冷戰來解決。
葉斂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對那個啼笑皆非的理由哭笑不得。
還好他們之間算得上坦誠,短暫的冷戰過後,雙方都有意願通過溝通解決問題,這才沒讓事態往更加嚴重的方向發展。
葉斂鬆了口氣,調侃:“你剛剛主動壓著我的時候,也沒見有多害羞。”
孟年紅著臉一口咬了上去,咬在他的另一側脖子上,憤憤道:“都說彆再提了!那是個意外!我腦子壞了!”
葉斂摟著她的腰,沉沉發笑。
孟年惱怒更勝,狠狠發誓:“以後絕不會再那樣了!”
“哪樣?主動爬到我身唔——”
孟年捂著他的嘴,從眼角到臉頰脖頸全都是紅的。
說笑打鬨夠了,葉斂長歎了聲,抬手揉揉她腦袋。
“我們再來捋一捋剛剛都發生了什麼。”
“我在意的是你對我的親近是否出於自願,換句話說,我不希望你接受我的親吻,邀請我……咳,邀請我做那種事,是出於‘討好’意味。”
“你也不需要通過某些事情來向我證明你很好。”
“我們彼此間應該是坦誠的,你開心就是開心,難過也不要瞞著我,我如果看到你強顏歡笑,會更加難受。”
“你要清楚一件事,我不急於和你發生什麼,儘管我們已經跳過了戀愛步驟,成為合法夫妻,但我既然從前說了會認真對待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麼就說明,即便有了結婚證,我們也可以從牽手、擁抱開始,先成為一對普通的愛侶,再上床。”
他說得直白真誠,孟年漸漸忘記了害羞,她愣了下,遲疑道:“所以你剛剛按著我,教訓我,是以為我在為難自己,用肢體接觸的方式,討好你?”
葉斂沉吟片刻,“討好也不算,我以為你在強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抓起她的手玩起來。
手指相互勾纏,指腹輕輕揉搓著她的指節。
“而且我那也不能叫教訓你吧?”
他覺得他語氣挺和緩的。
葉斂頓了頓,又有點懷疑自己,不確定道:“我很凶嗎?”
很凶的話,下次注意。
孟年不知道又想到什麼,臉頰上的熱意盛了幾分。
她搖搖頭,抿唇,“如果我說,我沒有覺得為難呢?”
她鼓起勇氣,終於嘗試與他對視。她抬手捧住他的臉,其實是想找準她的視線方向,定好位後想要抽回手,卻被人按住,無法收回。
“沒有為難的意思是……”男人滾了滾喉結,啞聲,“你真的想?”
孟年的手掌就這麼貼著男人的臉,她勇敢地道:“雖然當時是有點無措惶恐,有製止你下一步行為的意圖,但我是因為真的有點不服氣。”
“不服氣?”
兩個人都坦誠到了這個地步,有些話孟年實在憋不住。
她裝凶:“嗯,憑什麼我因為你而神魂顛倒,你卻還那麼冷靜。”
“我冷靜?”葉斂意外地揚了下眉,“你怎麼會覺得我無動於衷呢?”
“我剛剛都那、那樣了,你卻抱著我去了衛生間,放洗澡水,你……你還說不冷靜。”
女孩越說聲音越小,音調也能聽出來是真委屈。
原來她隻是因為自己的主動被人拒絕、被無視,自尊受損。
又因為葉斂過後逗她時,反複重複著她放飛自我般的所作所為,她感到羞恥,所以惱羞成怒。
她惱怒自己的大膽,酸澀於對方的拒絕,而葉斂誤會了她的逃避,所以才會鬨僵。
葉斂聽後沉默半晌,而後感慨:“小女生的心思還真難猜,好在你願意告訴我,不然我就算是想到明天也絕對想不出緣由。”
“你以為我為什麼特意在你我之間隔一層被子?”
他突然問。
孟年傻眼。
有被子嗎?
當時她的神誌早就拋到九霄雲外,都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給自己換了衣服,哪裡還顧得上去看有沒有被子。
葉斂低聲笑著,笑她是個小糊塗,他特意調整了姿勢,把人往懷裡壓了壓,這次沒有隔著被子,隻有單薄的睡衣。
很快,男人的體溫和欲-—望都清晰地傳了過來。
孟年身體僵住,下意識往後退,攔在她腰後的手阻斷了她任何退路。
這是她頭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麵他的恐怖。
她紅著臉,把頭埋進男人肩膀,聽著他越來越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咬牙切齒的:
“你覺得我沒有動情嗎?”
“我是真的舍不得。”
孟年感動得一塌糊塗。
於是紅著耳根,在他脖子上又添了一道齒痕。
她凶巴巴地:“我浪漫過敏,你不許說這些。”
葉斂笑道:“嗯,我差一點就信了。”
如果她的聲音沒染上哭腔的話。
從沒有人能這般珍視地把她放在心上疼過。
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愛上了眼前的男人。
就在孟年感動得馬上就要再一次邀請他時——
他突然貼在她耳側說:
“寶寶,現在我身上有三個牙印了。”
“你如果不做些什麼,明天彆人誤會的話,你虧不虧?”
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