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秘書小玲捧著材料進辦公室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半掩的休息間裡,男人麵色微紅,他雙目緊閉, 大喇喇仰臥在床上,毫無防備。
鞋子都沒脫, 長腿搭在床邊,領帶拽得歪歪扭扭, 襯衣鬆鬆垮垮, 最上麵的扣子蹭開了兩顆, 露出了一小塊胸膛。
老板從未在人前展露過如此脆弱又性感的一麵,他一直像個不斷輪轉的工作機器,不會有外人走進他的私人空間都發覺不了的時候。
小玲知道自己不該進來, 而是該出去找人。
葉斂的辦公室沒有吩咐不能隨意進入,最裡麵的私人休息室更是隻能葉斂自己使用, 連離葉斂最近的兩位助理, 王裕和程盼都不會輕而易舉踏足這裡。
鬼使神差, 小玲反手將休息室門關上,抱著材料走了進來。
她隻是看到老板生病不舒服, 所以才進來照顧她的。
就算是老板醒了看到她在這, 她也可以解釋。
總不能看著老板一個人昏倒在這裡不管。
小玲藏起私心,自欺欺人地給自己找理由。
她咬咬牙, 緩步走近,到他麵前,看到了地毯上不斷震動的手機。
來電顯示:“孟小姐”
孟小姐?很普通很客氣的稱呼,不像是親密的人,應該是一般客戶。
不知道上次聽到他溫柔又有耐心地講電話,是給誰的。
小玲猶豫片刻, 撿起手機,手指猶豫兩秒,慢慢懸在接聽鍵上方。
突然,休息室門被人一把推開。
小玲心下一抖,手指不小心蹭到了接通建。
小玲驚慌回頭,隻見趙錢一手提著晚飯,一手拿著藥和手機,風風火火闖進來。
趙錢一見小玲,也愣了。
“你咋在這?!”
趙錢看看鬼鬼祟祟的小玲,又看了一眼床上病得失去意識的大boss,皺了皺眉。
一邊走近,一邊質問:“老板讓你來的?你乾什麼呢?”
趙錢是大嗓門,一下就將葉斂從淺眠中喚醒。
床上傳來動靜,屋裡兩人齊刷刷看過去。
趙錢:“boss!”
小玲瞳仁微顫,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東西,不敢說話。
葉斂抬了下手,慢慢睜開眼睛。
他偏頭,看到了兩人。
嗓子疼得冒火,眼睛也疼,他冷淡的目光凝在小玲臉上,還沒說話,小玲便先自己慌了陣腳,語無倫次地解釋。
她早就想好了說辭,隻是打好的腹稿在迎接男人冷如刺骨的犀利打量時,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
“老板我……我是看你病了所以……”
好像喉嚨裡有千斤重物卡住似的,一張嘴就噎得要斷氣。
葉斂不想聽她說話,不假思索地打斷:“出去。”
他的屋子未經允許不得進入這是鐵律,他最討厭自己的地盤被人擅侵。
小玲見他都不願意正眼看自己一眼,心裡驀地生出許多委屈。
她知道今天從這裡走出去,麵臨的是什麼。輕則是從35層調崗,重則是開除。
“是……”
僭越的話隻能都咽回去,比起那份慕強與悸動,她更在意這份工作。
屋子裡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突兀地,一道微弱的女聲響起:
“喂?葉先生?”
“喂喂?”
“發生什麼事了葉先生,你說句話呀……”
最後一句顯然開始著急,語速很快,語氣很急。
葉斂倏地往小玲手上看去,他這才看到自己的手機被人拿著。
他微眯了眸,再看向小玲的目光冰冷,毫無轉圜餘地地道:“回去打一份離職報告。”
他不希望自己身邊有覬覦他的人存在。
沒有分寸、心思太多,會影響工作,這樣的人專業素養有待商榷,不適合留在他的團隊裡。
葉斂伸出手,小玲忍著眼圈的淚,把手機送還給主人。
人走後,趙錢去把門關好。
他把飯放到桌上,解開袋子,一邊一一鋪開,一邊豎著耳朵聽著老板打電話。
“剛剛手機被人拿走,沒聽到,抱歉。”
“嗯……聲音不對嗎?”葉斂無奈道,“是嗓子不太舒服,沒關係的。”
孟年啊了聲,聲音低下去,“我聽劉嬸說,你晚上不回來啦?”
“嗯。”
為什麼要告訴劉嬸,不直接給她打電話啊?
他們的婚前協議裡不是寫了,夜不歸宿的話,要和雙方報備嗎?
這才是協議擬定以後的第一次,他就忘了?
還是說他覺得報備給劉嬸也算報備,事後再轉達給她也算遵守了諾言?
那萬一劉嬸忘記說了呢?他這麼謹慎、萬無一失的人,會想不到中間傳話容易生出誤會這種可能嗎?
他是不是單純的不想給她打電話呢……
孟年心裡有點說不出的小彆扭,但她又捕捉不到原因,她自己糾結了很久,才打的這通電話。
現在電話打通,突然聽到他生病的事,心裡那點小情緒頓時就撒不出來了。
她握著手機,急切道:“你身體不要緊嗎?有看過醫生嗎?”
他的聲音狀態聽起來很不好。
葉斂接過助理送來的藥和水,沉吟道:“姑且算看過吧。”
如果吃藥也算的話。
孟年聽出他的敷衍,以為他不喜歡自己這樣關心,失落地乾巴巴地哦了聲。
她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他照顧他,可是他都說不會回來了,還敷衍她,大概是工作真的很忙,不能耽誤。
她現在的這通電話,會不會已經給他造成困擾了?插手他的工作,會讓他反感嗎?
孟年皺著眉頭,解不開這些難題。她不希望自己被葉斂討厭,如果他不喜歡這樣,那她就不打擾。
葉斂似乎也真的不想和她多說話。
“隻是嗓子有點啞,大概是今天開會說太多話,吃點藥就好。”葉斂捂著劇痛的頭,強顏歡笑,粉飾太平道,“你早點休息,我先去忙了。”
孟年無法,隻得低聲妥協:“好吧。”
掛了電話,葉斂就撐不住了。
他裹著毯子,縮在床頭,難受地又閉上眼睛。
病情來勢洶洶,他最後一絲理智還在慶幸,沒有回家讓她看到自己這幅虛弱的樣子。
**
彆墅。
孟年掛了電話,失落地團成一團。
她抱著膝,呆呆地想,自己應該沒有叫人討厭才對。
小時候生父發消息說晚上不回家,媽媽總是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打過去質問他,在哪、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身邊有沒有女人之類的。
生父管她這種行為叫死纏爛打,可媽媽卻堅持認為,這是她在捍衛自己作為妻子的權利。
孟年聽得爭吵多了,好幾次很想衝過去問媽媽,如果他身邊真的有彆人,他會說真話嗎?
最開始得到了男人毫無誠意、一聽就是假話的敷衍,後來他乾脆連電話都不接。
日子久了,媽媽就得了病。
孟年不想這樣,可她此刻也無可避免地陷入了負麵的情緒裡。
她沒有懷疑葉斂什麼,她隻是擔心,自己的關心與問候會不會讓他嫌煩。
她生父和媽媽後來發展成,媽媽說一句話他都嫌煩。
孟年抱緊膝蓋,茫然地歎了口氣。
糾結了半個小時以後,孟年出現在廚房裡。
王叔一回頭就看到女孩神色鬱鬱,靠著門站在門口。
王叔蓋上砂鍋蓋子,笑著回頭,“太太有事?”
孟年猶豫著,點了下頭,“王叔,葉先生好像生病了。”
王叔愣了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方才他老婆接了先生的一通電話,那會就聽出來先生聲音不對,他們老兩口子一下就明白過來為什麼先生選擇不回家,他老婆出去買菜,他在家煮粥,想著晚一點時間去公司看看。
“太太怎麼知道先生病了?”
孟年:“我給他打電話聽出來的,他聲音不太對,我有點擔心……”
後半句說漏了嘴,她又連忙搖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王叔一見就止不住笑容。
“那您是想?”
孟年神情扭捏,臉頰微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想讓你替我去看看他怎麼樣。”
王叔揶揄笑著,“太太怎麼不自己去看?先生大概會很驚喜。”
孟年沒想過親自去。
她情緒落了下去,抿著唇,沒什麼自信道:“我眼睛看不見,去了也隻能給彆人添麻煩吧?”
平時在家裡都是葉斂照顧她更多,去公司找他的話,她路不熟,什麼都看不見……
而且被人看到他有一個雙目有疾的妻子,他會不會被嘲笑?
當初和葉存禮在一起時,他那幫狐朋狗友就不止一次在她麵前奚落說,她給人丟臉了,所有人都在看笑話。
孟年自己不在意被指指點點,但她莫名地就不想讓葉斂身上有一點瑕疵。
不想他因為自己而背負他人異樣的眼光。
孟年搖頭,“我還是不去了,您幫我去看看他吧。”
“行,我待會去看看,您放心。”
“要不要給葉先生打電話說一聲?他們公司管得是不是很嚴?到時候你進不去怎麼辦啊?”
王叔樂不可支,覺得這小姑娘顧慮真是多。
“您放心,我有王裕留給我的卡,能刷進去的。”
孟年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又半個小時後,王叔拎著保溫壺到了葉氏大樓。
他熟門熟路,乘電梯上了35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