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果盤, 其餘人就要離開,林尋毫不猶豫插|進即將離開的隊伍裡。
“留個人伺候。”蘇秦驟然出聲, “就你吧。”
他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林尋身後, 望得後者一陣膽寒。
林尋挪步到蘇秦身邊,望著對麵負責伺候的是清一水的清秀宮女,意識到自己在這些人中成為一個另類的存在。
在場不少人聯想到近日關於二皇子和國師的風言風語, 心中將蘇秦喜愛男色的事情落實。
他們這邊的動靜也吸引到辰寒,他的目光僅僅是一閃而過,旁人甚至來不及捕捉。
一場宴席皆是食不知味, 過於安靜。
待宴席結束, 眾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眼見皇上臉色越來越暗,心道李公公說得沒錯,皇上今日心情格外不好。
念及此, 不由慶幸自己方才什麼都沒說。
皇帝擺駕走人, 大臣使者離去, 奴才們隨後跟上, 林尋沒有摻雜在任何一波隊伍中。
如果剛才隻是一半懷疑, 他現在基本能確定身份被蘇秦識破,否則以後者的性格不會做這麼無趣的事情。
蘇秦沒有開口, 林尋走在他身後,七拐八拐直至到一個格外偏僻的房間。
屋子很小,一點也沒有皇宮建築的氣派,林尋隱隱在空氣中聞到血鏽味……這是一個適合殺人埋骨的好地方。
蘇秦隨意移動下花瓶的位置, 牆後現出另一個隔間。
林尋挑眉,原來還有個密室,難怪這房間小的不正常。
正當他打量房間構造,毫無防備被人扯著領子提溜起來,接連在空中抖了數十下。
他頭昏昏沉沉,閉眼依稀聽見叮咚墜地之音。
腳重新挨上地麵,睜開眼便看見一地散落的錢袋。此刻,蘇秦彎腰,細長漂亮的手指勾起其中一個錢袋,上麵寫這個‘陳’字。
“禮部侍郎陳文書。”
又拿起另一個,上麵繡著虎豹相鬥圖,“大將軍許成栝。”
“尚書殷文柏,殿閣大學士任知……”
林尋淡定整理被扯亂的衣領。
‘啪’所有錢袋被扔到桌麵,裡麵碎銀子和桌麵碰撞發出格外清脆的響聲。
“解釋一下吧。”蘇秦的表情談不上喜怒,隻是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林尋。
林尋右手抵在左側耳畔,撕掉臉上的人|皮麵具,恢複原本清秀少年郎的形象。
一瞬間,他鼻尖隱隱嗅到隨著自己動作產生輕淺梅花香。
他從不抹香料,這香是從何而來?
目光一閃,林尋抬眸看蘇秦,“你弄出的東西。”
並非疑問,而是篤定。
“你屋子裡的熏香是三日梅醉,一點燃便會有梅花香氣在身上逗留三日。”
林尋,“難怪你能識得我的身份。”
蘇秦:“蓮妃擅長騎射,精通醫理,卻不通易容術。”他看著林尋:“天下懂易容術的不超過三人。”
林尋,“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是三人之一。”
“其中一個是我師父,已經仙逝多年,還有一個是域外的被稱‘苗娘子’的女人,五年前死於仇殺。”
“那還有一個……”林尋停住,目光凝視蘇秦,剩下的這個,應該就在他麵前。
“這便好,” 他忽而唇畔浮現笑容:“如果我被抓,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便好。”
橫豎沒人再懂易容術。
他笑的很陽光,心思卻陰暗無比。
蘇秦看著他,覺得自己在看一隻耀武揚威的小毒蜘蛛,耐心結網,等著獵物自動上門。
蘇秦抬頭,“都聽見了?”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林尋說,自門後走來一人,麵色有些病態的白,龍袍加身,雙目充滿威嚴,讓人忍不住生出敬畏之感。
林尋看著來人邁步朝自己走來,沒有被這突發情況驚到,笑意不變,躬身,“參見父皇。”
他連神都屠過,何況再屠一條龍,要不是顧忌三年內要保證辰寒的性命,他不會如此束手束腳。
既然要輔佐辰寒打天下,兩人間便要建立初步的信任,不過現下這個情況,談信任實乃是天方夜譚。
辰寒停在他麵前,“告訴朕,你究竟抱著什麼目的?”
林尋挺起身,比女子還要美麗的手輕輕摩擦衣服一側,“這身衣服就是我想要的身份。”
一個皇子說要成為太監估計連個五歲的孩子都不信。
偏他理直氣壯,“宮裡能有帶刀侍衛,為什麼不能有帶把兒的太監。”
表情,眼神,都看不出任何偽裝。
他就那麼坦然,沒有絲毫窘迫。
辰寒看蘇秦,後者淡淡道:“如今所見,他的成長過程出了點問題。”
林尋似笑非笑:“怎麼,父皇不會連這麼小小的心願都不幫孩兒實現?”
他不明白辰寒在遲疑什麼,如此劃算的一筆買賣,既能保證他的野心不受控,而且太子東宮之位也會做得夠穩。
辰寒:“帶上你的麵具,跟我出來。”
夜深人靜,林尋隨著辰寒走在路上,除了他,連個陪駕的人都沒有。
一直到辰寒寢宮,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回到寢宮,辰寒像往常一樣被人服侍沐浴更衣,林尋隻是默默站在一處。
明黃色的內衫,黑發如雲,比白日裡少了分淩厲。
辰寒躺上柔軟華麗的床褥,熄滅燈,蓋被閉眼。
林尋蹙眉:“我可以走了?”
辰寒:“為父是在成全你的心願。”
林尋生出不太好的預感。
“既然想做太監,自然要履行太監的義務,守夜隻是其中之一。”說完這句話,他便微微側身,很快,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便傳來。
林尋:……
子時一刻睡意侵襲,醜時三刻,身子搖搖晃晃,到了寅時,外麵忽然狂風大作,很快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