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亂糟糟的骨架, 林尋定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發出‘咦’的一聲。
之前這具白骨一直安然地擺放在玉棺裡,手是朝下扣著的, 散開後, 原本壓在手骨下麵的一塊帕子便露了出來。
一塊潔白的手帕,上麵繡著個喜鵲, 嘴裡叼著一根細細的樹枝。
林尋不明白它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離開前將手帕揣在懷裡,重新合上棺材, 雙手合十鞠了一躬, 熄滅手中火把,皇陵重新歸於黑暗。
不知是不是沾染了皇陵的晦氣,回去的路上,他取巧抄了近道, 恰巧撞見太子。聽說太子最近為兩個官員死亡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一看果然如此,整個人麵色都不太好, 眼中還有血絲。
兩個要員被害, 辰寒又遲遲沒有派人頂上官位, 讓太子極其不安,要知道兩個大員生前都是站在他這邊, 如果放個不知根知底,甚至站在二皇子那邊的,太子就有的愁了。
這會兒兩人遇見, 頗有些狹路相逢的味道。
太子幾次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在林尋耳邊咬牙低聲質問:“是不是你搞得鬼?”
林尋雖不是始作俑者,但卻是事件的導火線,他看了太子一眼,並未回答,往回去的方向走。
太子一人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一股憤怒從胸口迸發,如同野獸壓抑的嘶吼:“假以時日,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一回去便一頭紮進藏書閣,查閱各種毒經無果,林尋倒沒有太失望,若是輕而易舉能查出來,下毒的人也不會輕易用在先皇身上。
他將書放回原位,終於還是掏了腰包。
【係統:龍王水蛭,一旦寄居人體內,不易被發覺,被寄生者常年痛癢難耐,甚至產生幻覺,性情大變。】
林尋無意識咬著指頭,難怪辰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係統:龍王水蛭是水蛭中最恐怖的存在,不但會吸食寄居者的生命,也會禍延子孫。】
“難怪辰寒的身體也不好,太子……”林尋想到幾次見到太子,對方都是掛著黑眼圈,性情也是驕躁,很難控製住喜怒。
他忽然挑眉,為什麼原主的身體卻很好?
辰安宴的身體分明很健康,他來之後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係統:五千兩。】
林尋現在身上隻剩不到六千兩銀子,略一沉吟,還是付了這筆錢。
【係統:很明顯,你不是親生的。】
林尋:……
他怔了幾秒,第一反應便是去荒殿阻止陳公公。
沒有時間供他驚訝細想,因為林尋並不確定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一旦滴血認親的風波鬨大,被有心人牽扯到他身上,他和辰寒的血不相容才是可笑。
還未走到荒殿,便聽見裡麵有爭論聲,林尋見大門沒有合嚴,跨步走進去。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讓二皇子身陷險境!”
林尋一進門,就看見陳公公眼睛通紅的樣子,站在他對麵的,是一臉不耐煩的蓮昊乾。
見到林尋的一瞬間,陳公公滿臉震驚。
林尋卻是略過他瞧著蓮昊乾,似笑非笑:“來理佛?”
原本那日兩人穿著喇嘛的衣服,要參加宮中佛論,林尋還準備從蓮昊乾身上狠狠撈一筆,可惜被突如其來的火災阻止。
國寺的佛道大師被燒死後,不知從哪裡傳出風聲,言明這次火災和民間那些自稱域外佛師的人有關,畢竟明麵上看他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辰寒借機逮了不少人,順帶肅清朝政,一些崇尚偽佛學的官員也受到牽扯。
不少王公貴族為近日吃齋念佛,說是要為枉死的佛道大師念《往生經》,蓮昊乾也加入其中,結交了不少人。
餘光瞥見地上的藥包,他彎腰拾起,遞到蓮昊乾麵前:“你的。”
蓮昊乾並未伸手拿,這是方才他讓陳公公交給辰安宴,伺機給辰皇下毒,隻是無論如何陳公公也不肯,爭執中藥包便掉在地上。
“你來了也好,”蓮昊乾比起之前見過的時候,鎮靜了不少,好像有了底氣:“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究竟願不願除去辰皇,同我們裡應外合?”
林尋低低笑了聲,走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他翹著二郎腿,胳膊壓在桌子邊,身子傾斜著,不像個皇家子弟,倒像個市井無賴。
“你真的很有意思。”他抿了抿唇,“出乎意料的有意思。”
他碰見過聰明的,也遇見過狠毒的,但這麼把自己當回事的,還是第一個。
林尋覺得這個人值得被自己記住,偶爾拿來調劑一下心情。
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但卻聽出其中的嘲諷,蓮昊乾眼中閃過狠厲:“希望你不要後悔。”
說罷,拂袖而去。
陳公公急道:“殿下您該同他虛與委蛇,要是惹急了……”
林尋抬眼看了他一下。
僅僅一個眼神,陳公公卻是說不出話,方才一瞬間,他看見的仿佛是蓮妃娘娘的眼睛,高傲,不容忤逆。
“滴血認親的事暫且作罷,”林尋指尖在桌上敲了兩下,“既然躲在荒殿,就躲得乾淨一點,”他終於移開目光:“若是被些阿貓阿狗纏上了,我也幫不了你。”
走出荒殿,林尋將藥包裡的藥丸捏碎撒在土裡,原本開得豔麗的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立竿見影的毒|藥。
看著萎敗的花瓣,他眼中最後一絲冷意收斂,蓮昊乾這麼心急,必定有所依仗,似乎想到什麼,林尋嘴角勾起,一路維持著古怪的笑容回到彆院,迎麵和蘇秦撞了個滿懷。
蘇秦見他笑得滲人,皺眉:“發生了什麼”
林尋仰起頭,“沒什麼,隻是剛剛看到有趣的畫麵。”
蘇秦眉頭皺的更深了。
林尋隨手一指,前方一隻螞蟻順著莖稈費力往上爬:“你瞧,它找到一根雜草,卻以為抱上了參天大樹。”
蘇秦忽然伸手,在他胸前一蹭。
林尋:“一百兩。”
蘇秦收回手,兩指指腹摩擦,中間是剛從林尋身上蹭下的細小白色顆粒。
“天香丸。”
同它的名字不同,天香丸是一種劇毒的毒丸,服下當即斃命,死後身體散發異香,故被命名為天香丸。
“天香丸主要成分是珠蓮草,珠蓮草乃蓮國特有的植株,因為本身毒性強烈,很多年前便被皇室禁種,甚至有珠蓮草的地方都被一把火燒了。”蘇秦盯著他:“你又是如何得來?”
蓮國禁種珠蓮草,這天香丸卻是出自蓮國皇子身上,林尋同他對視:“你怎麼確定這珠蓮草是因為毒性過猛被禁,而不是被皇室私存占為己用。”
他這一抬頭,鼻尖幾乎貼著蘇秦的麵頰,但林尋很快後退一步,無論什麼時候,和長得比自己高的人交流都不是能令人高興的事情。
蘇秦卻是一把拉住他。
“晚上到我房間來。”
林尋一挑眉:“你請我睡覺?”
蘇秦依舊一本正經:“看戲。”
入夜,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來到林尋屋外,他先是緊張地環顧一眼四周,蘇秦這裡來來回回也就幾個人,見沒有下人走動,快速將一支空心細竿插|進紙窗。
迷煙很快在屋內散開,在門外聽了會兒動靜後,這人便小心翼翼推門進去。
床上的人似乎徹底昏了過去,死氣沉沉的。
他加快步伐,一把匕首快很準地刺進棉被,沒有預想中的血濺五步,匕首鬆鬆垮垮的,完全沒有刺進肉體的緊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