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著這身道袍去恐怕不妥。”
穿著道袍的千江月氣質相當出塵,但真要林尋選,他更喜歡對方穿黑衫,遊走在黑白間的陰鬱要比單一的浩然正氣來得誘人許多。
千江月不是往出口的方向走,顯然就算是林尋不說,他也不會穿道袍下山。
臨到房門口,隔著一道門,都能聞見一絲輕淡的香灰味道,林尋緊接著千江月後麵,腳還沒邁進門檻,門就‘啪’地一下重重閉合,連裡邊的草木都感受到風震動了兩下。
他隻好悻悻然在門口等著,過了沒一會兒,千江月已經換掉道袍,穿上黑衫後整個人展露出的氣質截然不同。
長夜裡落燈觀應該是群山萬壑中最安靜的一個地方。
地上的青石磚有的上麵布有古怪的圖案,難以推測是歲月遺留下的溝壑還是被特意繪製上去,稍有些能力地位的道觀,為了保護道觀的安全,都會在布置大大小小的符咒,隨著一代代相傳,不斷完善增加。林尋先後兩次平安進出落燈觀,卻也沒有起分毫輕視之心,古樸宏大的道觀內,究竟有多少能置人於死地的陣法,即使是他,也沒法一一察覺。
真正出了這道門,難免生出幾分死裡逃生之感。
二人微微錯開一個肩頭,一個沉默,一個不語,唯有天邊月相伴,竟有些難得的和諧。
小道士說的應該不假,碎石旁還能看出些血跡,這曾經是一塊完整的石頭,卻在重擊下被拍成碎渣。小道士隻覺得自己見到萬鬼王活著幸運,熟不知他來時,中年人已經昏迷才是最大的幸運,他離屍骨無存也就差那麼一小步。
“成安實力還算可以,”千江月的目光落在碎末上,出聲道:“要讓他傷到那個程度不易。”
“如果是偷襲呢?”林尋笑問。
千江月眉峰微微蹙起。
林尋從碎石堆裡找到一兩朵殘餘的花瓣,回過身望去,路麵上也能看見稍許,二人隨著花瓣指引一路走到陡坡前,坡下是一片紅豔豔的花田。
雙腳不沾地,俊逸的身影就這麼飄了下去。
林尋先是嗅了嗅花香,隨便摘下兩朵塞進嘴裡,片刻後回頭道:“沒毒。”
有一滴花汁形同鮮血的顏色從他嘴角流下,月光照耀下,鬼王吞花的畫麵攝人心魂。
千江月定力再好,極致的妖嬈前,也難免有一絲觸動。
林尋卻是盯著花田沉思,如果不是花草致毒,很難想出還有什麼能讓一個好端端的人平白無故的瘋魔:“想必你也感覺到了,他的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發芽,試想如果一粒種子在人的體內生根,等它茁壯長成後,這個人會變成什麼模樣?”
看著山下的方向,像是想到什麼,林尋眼睛眯了眯:“難不成是和聚火陣有關。”
鎮子裡疑似有聚火陣遺留的痕跡,這點冷安回觀後也和千江月提到過,不過冷安隻是懷疑,沒有親眼看到過,而千江月當時正準備將迦葉一脈徹底鏟除,故而將這件事暫時擱淺。想不到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事態的惡化程度遠比他預估的要快。
“聚火陣乃是大凶之陣,凝煞積惡,擅用者死有餘辜。”
“老百姓可不知道這些,”林尋道:“我們要做的該是讓教唆的人以死謝罪。”
邊說邊掐指算了算時辰, “深更半夜進鎮怕是會引起人的警覺,距離天亮前一個時辰出發應該剛好,在此之前,良辰美景,不如我們……”
刀身映照出半邊格外俊美的臉龐,千江月聲音難得有了溫度:“切磋一下也好。”
他的表情嚴肅且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林尋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道:“比些更有意思的如何?”
千江月:“比什麼?”
“換條路走,山穀中有河,就看誰先遊到下遊。”
即便是夏季,夜晚的水還是極其涼,水流速度湍急,稍有不慎就有抽筋溺死的危險。
“隨你。”千江月沒什麼表情道。
修道人講究清明和毅力,許多道士都喜歡在瀑布下修煉,水於千江月而言並無難度。
兩人來到河邊,千江月就要下水,林尋攔住他:“穿著衣服會加大阻力,繼而影響你的速度。”
“無礙。”千江月的回應很冷淡,眼前林尋沒有下水的意思,開口道:“你在磨蹭什麼?”
林尋攤手:“不脫衣服,已經沒有什麼玩頭了。”
說著抽出劍:“還不如打場架來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