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助理笑著說:“梁總路過想起來陸先生在這裡拍戲,所以順便來探班。”
說著一指,送給全劇組的禮物放在一側,幾個主演裡的禮物裡送的是同一個牌子不同款式的包,以及標有一個梁字的茶葉套裝,杯子和一支鋼筆,另有一束用黑色禮紙包紮起玫瑰花。
又是玫瑰花,紅的像是流動的血。
群眾演員裡大多是吃的喝的,及梁家旗下商場的購物卡。
眾人喜滋滋的分著禮物。
眼前的助理微笑著,像是無懈可擊的機器人,以前蘇梨的工作就是這個,比眼前的助理做的更好。很長一段時間裡,蘇梨應付工作和追求梁遠丞,精力仿佛無窮無儘用不完。
和梁遠丞在一起後,長時間維持高強度工作和戀愛都讓她感到精力不足,難以維持下去,誰都沒有發現,包括她自己。
這場戀愛的開始是兩人都知道未來沒有兩個人的結果。
結束也應該是:他們停在相愛的時候。
蘇梨對助理笑了下:“感謝梁總。”
這不像是探班,倒像是示威。
另外幾個結束拍攝的主演,收了禮物都準備來和梁遠丞打招呼,其中有人興致勃勃的問:“這是來看誰啊?”
另一個人嗤一聲:“收好禮物就彆亂說話,明顯的封口費,你看不出來嗎?”
蘇梨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她突然覺得難以忍受了。
曾經很多事情一起回來了,包括七八人的聚會上他們說的灰姑娘笑話,這裡的辛杜瑞拉和藍星的辛杜瑞拉不是同一個人,版本類似的兩個人,蘇梨坐在那裡聽著他們的笑聲,低低的,不遮掩的笑聲,他們叫蘇梨灰姑娘。
她因為有梁遠丞,因此無比勇敢笑著接話。
因為愛梁遠丞,所以這是她活該的,蘇梨啊蘇梨,自己不是早就該明白的;
無論是愛誰,都要付出代價。
因為連父母都不愛自己的人,要祈求彆人的愛,要跪下求。
她在一瞬間想起很多人對自己說的話,最後想起來是衛寧說的,衛寧真是個好醫生,說話的時候像爸爸,也像媽媽,像是全世界最可以信賴的人。
她說要蘇梨好好養大自己。
養大自己心裡的小孩,要用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養,愛也要全世界最好的愛。
不可以讓這個小孩臟兮兮的被人踩。
蘇梨沉默一會,沒有和梁遠丞去交談,她站在人後,和陸輕舟說:“我有點不舒服。”
她聲音一點都不低,像是不止和陸輕舟一個人說的。
陸輕舟問:“現在給你放假好嗎?”
蘇梨點點頭。
“你怎麼走?自己可以開車嗎?”
“不行,我要叫人來接我。”
“你男朋友?”
“嗯。”
“他會不會很忙,要不我幫你訂車。”
“不知道,我先和他說一下。”
蘇梨很少任性,因為沒有兜底的人,所以談戀愛要好好收尾,不然被人找上門的時候,隻能光著腳站在門口,任由鄰居反複觀看鬨劇。
就像是現在。
她要不停的,不停的,不停的被人觀看,且最後留有罵名的隻有她,覺得她不知好歹,心高氣傲。
蘇梨突然很想要被人也像自己一樣痛,但很快收回這種惡毒的想法,重新對陸輕舟說:“算了,我不請假了。”
陸輕舟詫異,眼尾揚起來,不理解:“我幫你訂車啊,不要緊。”
蘇梨:“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受。”
她老老實實的帶著,果不其然導演將今天主要戲份拍完後,有人來問梁總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吃個飯。
不需要梁遠丞回答,他的助理已經將戲份演下去了。
說早就定好的酒店,是梁家的,請大家一起吃晚餐。
導演和幾個主演都很開心,覺得被尊重了,陸輕舟人微言輕且身為梁遠丞的員工,沒有身份且沒有理由推辭,作為經紀人的蘇梨也要跟著一塊去。
錢早早拉住她:“你要幾捧花?”
她說的是梁遠丞送來的禮物,有幾個人不要花,但不好意思丟,用花粉過敏為理由推辭,助理暗示其他人可以按心意收禮物。
蘇梨一朵都不想要,家裡的粉玫瑰開的正盛,早上她離開之前,看見多長出一隻花苞,喜滋滋的拍照發給陸聞嶼,陸聞嶼說晚上就會開,蘇梨不大信,走前懷揣期待,準備回家看。
蘇梨還沒水說話。
錢早早拉她咬耳朵:“這花金貴的不得了,一手網站賣出去還能再賣幾百塊,你彆不要。”
其他人認不出來的,覺得沒用不想要。
認得出來的,覺得沒必要多拿一束,反正自己也買得起。
聽見這句話,蘇梨彎起眼睛笑起來,摸摸她的臉頰,說:“你自己拿吧。”
“我現在不需要了。”
這句話落在梁遠丞耳中,他起身,隔著人群遠遠看她,蘇梨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兩人之間是有過好記憶的,就是因為太好,才不舍得放手。
他們最好的時候大約是曖昧的時候,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獨出一室,加班到半夜,點兩份粥,坐在落地窗前吃,樓下漆黑一片,隻有他們那間辦公室裡點著燈。
蘇梨就坐在他的身邊,吃粥,梁遠丞有時會看她,大多時候看窗外的樓。
他說自己必須往前走,不然就會像是這些熄滅的樓層一樣。
蘇梨點點頭。
蘇梨不走,跟在他的身後,這種心情很奇怪,他回頭,蘇梨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還有一次,他們去和另外一個公司競標,會議開了一整天,最後隻能在車上短暫的休息,蘇梨在他旁邊,一邊整理文件,一邊說:趁現在眯一會吧。
連軸轉四十八小時,所有人都很累。
她垂著眼皮,將文件整理好,翻動紙業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夜晚裡更加明顯。
很多時候,梁遠丞回憶起來,大多是這種平淡日子,幾乎是重複的日常,上班下班工作休息聚會,蘇梨站在他的身側,他回頭就看見蘇梨,她柔順的長發被風吹起來,帶一點香味,
蘇梨和錢早早站在一起說話,因每一束花包的都不同,蘇梨和她一塊在看那一捧比較好看。
錢早早感慨:“這花在京州養不活,必須在更南的城市裡才能種,是梁總從彆的城市空運過來的吧。”
蘇梨:“嗯,這樣一手價格就能更貴。”
最後錢早早把大家不要的花都收了,放在車上,蘇梨說可以開車送她回酒店裡。
一幫人已經商定好吃飯,蘇梨也不能拒絕,她站在陸輕舟身旁沉默,實際在發呆,本來這個時間段她應該下班回家才對,不知道家裡的玫瑰花開了嗎?
一天真的能開花嗎?
正在想,聽見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緩緩停下,蘇梨心裡一動,覺得自己想錯了,總覺得這輛車是陸聞嶼的車。
沒多久,陸聞嶼真的走進來。
他穿的正經,黑色手工定製西裝,襯衫裡打著複雜的領帶結,應該是有個稍微嚴肅的會麵場合,他走過來,中褲線鋒利隨著走動而微微動。
蘇梨站在人群裡,看著他走過來。
人群熱鬨,他走過來,同所有人擦肩而過。
等穿過若有似無的人群影子,蘇梨看見他手裡抱著一個玩偶,是一隻粉色毛茸茸兔子,身上的毛毛像是搖粒絨,卷的弧度可愛的不得了。
蘇梨問:“你怎麼來了?”
陸聞嶼說:“我下班了,所以來接你。”
不是順路,不是偶遇,他就是來接她的。
蘇梨接過那隻兔子,應該是屬於一到十八歲的玩具,在一十四歲的蘇梨手中顯得有些幼稚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旁邊錢早早很給麵子的哇一聲,說:“好可愛啊。”
悄悄看到了標簽,價格也相當可愛。
錢早早低頭看一眼懷裡的花,自我安慰:賣掉這些花也夠買一隻。
陸聞嶼看見不遠處站的梁遠丞,湊近問:“心情不好。”
“嗯。”她抱著兔子,埋進兔子頭頂雙耳之間的地方,吸一口,是香水味道。
蘇梨問他:“帶我出去吃飯可以嗎?”
陸聞嶼笑:“有什麼不可以的。”
說著牽手走過去,大大方方的同梁遠丞打招呼,兩家公司正在合作,梁遠丞和陸聞嶼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合作方。
他牽住蘇梨的手,有些為難的和梁遠丞說:“梁總,我想帶我女朋友出去約會,不會打擾你們公司團建吧?”
梁遠丞的目光落在兩人牽著的手裡,目光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