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真大道與真性情】(1 / 2)

北宋穿越指南 王梓鈞 8121 字 8個月前

早春時節,萬物生發。

但又將發未發,寒意仍在。

這棵老槐樹,冬天掉光了葉子,幾許枯葉散在地,樹皮斑駁而開出裂口。

還要再等一兩個月,它才會長出今春的新芽。

十多個師生圍繞著二人,靜靜站立於樹下。

閔子順首先加入討論,問道:“如此鑽研死物,是否耽於小術而忘大道?”

朱銘立即引用易經說卦來解釋:“窮理,儘性,以至於命。”

陳淵則引用張載的話來說:“窮理亦當有漸,見物多,窮理多從此就約,儘人之性,儘物之性。萬物皆有理,若不知窮理,如夢過一生。”

前者屬於聖人之言後者屬於大儒教誨。

可以服眾!

白崇彥忍不住問:“二程先生言世間隻是一理。若萬物皆有理眾物之理還不同豈非不止一理而有萬理。”

朱銘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陳淵說道:“然也。大道是一,便為一理。分陰陽化五行而蘊萬物一以貫之,具象不同。一是理,三是理萬也是理。”

北宋初年,三教合一之勢已顯。

大量道家思想被吸納進儒家,補全了儒家的宇宙觀。

隻要不與儒家基本理念相衝突,老子說過的話,還是非常具備權威性的。

朱銘還補充道:“我輩應當做的,是窮萬物之理而至於一。若直接去領悟大道的一,除了天生聖人,誰又能夠領悟得了?你我皆凡夫俗子,須從萬處著手。窮一物之理,便近大道一分。窮萬物之理,方可窺測大道。此即格物致知也!”

令孤許早就拿出紙筆,墨在陳淵講學時已磨好,此刻趴在地飛快記錄。

令孤許雖然一言不發,但他直覺今日有大事發生。

他要做記錄者!

閔子順再問:“窮理求仁,化仁為用,是否太過功利,是否已近新學?”

朱銘沒有回答,他對王安石的新學不太了解。

陳淵說道:“新學太重功利,誠然不妥但隻要分清利義,並非什麼大問題。新學墜入邪道,是因其分割天人。”

洛學與新學雖互相敵視,但對於經義的理解,99以都是相通的。並且,所有的洛學理學大儒,都稱讚王安石注解的經書。

真正的分歧在於,洛學主張大道惟一、天人相合。

而王安石卻認為,天道和人道是分開的,人道應該順應天道、學習天道,天道是無情的,並不包含任何人倫價值色彩。這違反了儒家的基本觀念,屬於過度引用道家思想。

王安石不僅引入道家,還引入佛家和法家,甚至還引入諸子百家。

他被政敵批評效法商鞅,王安石直接寫了一首詩,大概意思是:老子為啥不能學商鞅?商鞅之法可以推行政令。

王安石變法的時候,洛學對新學的批判,被舊黨給利用了,導致黨爭更加激烈。

二程事後反省,說天下被搞成這個樣子,他們至少要承擔20的責任。

事實呢,二程也主張變法,並對新法持客觀批判態度。他們曾經寫信給司馬光,勸其不要廢除免役法等好政策,可惜殺紅了眼的司馬光完全不聽。

那個追來的書院老師問:“子曰,君子不器。係辭又言,形而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若以日用來求道,是否違了孔夫子君子不器之意?”

朱銘說道:“道器不二,理一分殊。”

陳淵則說:“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孔夫子此言,是勸誡君子不要做死物。然則,道器不二,理一分殊,器之不存,道將焉在?君子不器,是不可為一器,而非不可窮萬器。”

令孤許趴在地,把這段對話也記下來。

在場的十多位師生,你一言,我一語,不停的提出疑惑,朱銘和陳淵全部予以解答。

教學相長,提問越多,解答越多,新學派的思想理論也變得更完善。

朱銘打開了陳淵的思路,一發而不可收。

師生們在折服的同時,也暗暗心驚。因為朱銘小小年紀,竟對儒家經典理解深刻,有時甚至能補充陳淵的疏漏。

一直講到天黑,閔子順躬身作揖:“今日受教,如那醍醐灌頂,方知大道真義,請受在下一拜!”

李含章問道:“默堂先生,成功兄弟,二位可是要開宗立派?”

朱銘微笑不語。

陳淵說道:“開宗立派不敢妄言,隻是另辟蹊徑,嘗試窺測大道而已。”

這是謙虛之言,擺明了想要開宗立派!

眾人駭然,又極為興奮,他們都是見證者,甚至可以成為參與者。

那個書院老師叫晁洪濤,考中過六次舉人,一直不能中進士,隻能窩在書院教書。但他也是有追求的,長揖拜倒:“在下願附先生驥尾,辭了教諭之職,以求得大道真義!”

“某願聆聽先生教誨!”李含章第二個表態,反正他是州判之子,在這洋州書院來去隨意。

白崇彥有些猶豫,他隻是鄉下地主家的兒子,還打算好好讀書考科舉呢。

令孤許從地爬起來,將剛才的記錄收入懷中,拱手作揖道:“願隨先生治學。”

白崇彥咬了咬牙:“願隨先生治學!”

學生連同老師十多人,陸陸續續有六人拜倒。

陳淵微微一笑,對閔子順說:“我打算在書院借住一陣,寫些文章出來,你去告訴閔山長,就說會給食宿錢的。”

閔子順飛奔回去,將原話轉達,又勸道:“叔父,請儘快與陳先生和解,否則洋州書院與咱閔氏,今後必為天下人之笑柄!”

“俺與他意見不同,就該俺被天下人笑話?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閔文蔚冷笑道。

閔子順焦急道:“叔父,陳先生今有大悟,要在此地開宗立派!”

閔文蔚笑容一滯:“他有甚資格開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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