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朱銘沒在學校吃飯。
他騎馬奔至吏部衙門附近,等待片刻,白崇彥和閔子順終於出來。
二人垂頭喪氣,一看就沒啥好事。
見朱銘牽馬走來,白崇彥口乾舌燥道:“俺倆關試沒過,還得慢慢候選。”
“都沒考過?”朱銘看向閔子順。
閔子順點點頭,神情沮喪,不想說話。
朱銘也不知道該說啥,以閔子順的能力,是肯定可以通過關試的。因為他並非臨時抱佛腳,而是在好幾年前,就順便學了諸多律法、公文、案判知識。
吏部是真的黑,明擺著要打壓朱銘的兩位好友。
“走,咱們去喝酒。”朱銘說道。
閔子順化悲憤為食量,咬牙道:“去樊樓,俺請客!來一場東京,還沒到樊樓喝過酒,豈不是都白來了?”
樊樓跟皇城隻隔一條街,有三層高,站在頂樓可以看到皇宮內部。
宋徽宗下令擴大規模後,樊樓已是擁有五棟樓的建築群。每棟樓之間,有飛橋相連,二三層可高空來往。
為啥是皇帝要求擴建?
因為樊樓屬於國有資產。
最初乃是礬業商人會館,叫做白礬樓。
礬商在宋代跟鹽商一樣有錢,需要專營許可證的。大量礬商在此宴飲聚會,乾脆改為酒樓,礬樓喊著喊著就成了樊樓。
也不曉得是有礬商犯事,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反正樊樓變成國有資產,拍賣承包給民間商賈經營。
進入其中一間大堂,閔子順呼喊道:“酒保,拿好酒來!”
三人點菜的時候,一個太監騎馬,從南方街巷而來。
石彪跟著馬兒飛跑,來到吏部衙門外。
太監問道:“人呢?”
石彪撓頭說:“俺不曉得。”
太監又打馬衝出一段距離,問臨街商鋪夥計:“可見到太學正朱銘?”
商鋪夥計搖頭說:“俺認不得。”
太監提醒道:“便是新科探花郎。”
夥計恍然大悟:“探花郎騎馬往北走了。”
石彪一路奔跑,跟著太監折道往北,那太監騎馬沿街大喊:“太學正朱銘,探花郎朱銘,官家召見……”
菜還沒端桌,朱銘就聽到聲音:“有誰在喊我名字?”
白崇彥搖頭:“沒聽見。”
街道,石彪喊道:“那是俺家相公的馬!”
樊樓的房前屋後都有“停車場”,用朱黑木條互相穿插圍成,這是三品以大員府邸的規格。
聚寶盆,就拴在一架馬車旁。
太監剛剛在此下馬,就有“泊車小弟”過來伺候,太監叮囑道:“莫要拴馬,咱見了人就走。”
“中貴人請進,俺牽著禦馬便是。”泊車小弟屈身道。
太監跨進樊樓大堂,扯開嗓子喊道:“太學正朱銘,官家召見,立即進宮!”
朱銘放下筷子,低聲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幫兩位討個差遣。”
閔子順立即來了精神:“若得差遣……算了,大恩不言謝,這杯酒敬成功!”
白崇彥則說:“不必強求,莫要汙了成功的清譽。”
“我一個小小學正,能有什麼清譽可言?”朱銘笑著起身。
太監終於看到他,前拉著便走,焦急道:“朱學正,你可讓俺好找。咱先是去太學,太學生說你不在。俺又一路問到你家,讓伱的親隨指路,足足折騰大半個時辰。快快隨俺進宮麵聖,官家設宴等著你呢!”
朱銘快步來到停車場,騎著寶馬狂踩油門。
因為太監騎得太快,他跑慢了就跟不。
進宮之後,馬兒自有宮人照料,順便還能免費加個油,這裡日常準備了豆餅和草料。
朱銘跟隨太監一路疾走,忍不住問:“這位中貴人怎麼稱呼?”
太監回答說:“入內黃門鄒窕。”
入內黃門,全稱“入內內侍省內侍黃門”,負責伺候皇帝皇後日常起居,也擔任使者出宮宣布中旨,或者被派去監督外朝事務。
從九品小太監一個,手底下管著一群小黃門。
朱銘也搞不清這太監屬於哪個派係,反正肯定是皇帝的身邊人,他故作笨拙的交好道:“中貴人辛苦一趟,俺位卑俸低,也沒甚錢財。下回遇到,便送中貴人一幅字。”
鄒窕聽了哭笑不得,心想:你又不是什麼名家,一幅字能值幾個錢?
但朱銘都自認窮逼了,鄒窕還能說啥?
難不成,讓朱銘趕緊去貪幾個,下次遇見再補跑腿費?
這特麼已經形成慣例了,太監幫忙傳旨見皇帝,或多或少都會給一些。
更扯淡的是文官,一旦遇到升職,或者平調去更好的部門,隻要該職務在五品以,得官之人必須拿出潤筆費,送給那個寫任免詔書的官員。
是潤筆,不是賄賂,動輒數十百貫。
朱銘還要幫兩位好友求官,不能把皇帝身邊的太監都得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