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皇帝設宴的地方挺遠,在擴建延福宮的花園裡。
除了宋徽宗和薛道光,還有一個叫王仔昔的嵩山道士。
王仔昔放下酒杯:“官家,九鼎乃神器,神器哪能示人?萬萬不可藏之於外庭,當在禁中建樓安放。”
宋徽宗覺得有道理:“朕便建一圓象徽調閣,專門用於存放九鼎神器。”
薛道光喝酒不語,他跟王仔昔不是一路人。
王仔昔修習的是清符籙,尤擅豁落七元道法,能預測吉凶未來。這家夥隻見了宋徽宗幾次,就成為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已經徹底飄起來,把太監當成奴仆呼來喝去。
王仔昔說:“等圓象徽調閣建好,臣必定施展畢生法力,畫出豁落七元符以鎮邪祟,令那些邪魔不敢覬覦九鼎氣運。”
“此事就有勞真人了。”宋徽宗非常高興,他喜歡王仔昔畫的符,有一種律動美感,一看便蘊含無法力。
薛道光繼續喝酒吃肉,仿佛不知道王仔昔正在爭寵。
“官家,太學正朱銘到了。”
“讓他過來。”
朱銘來到跟前,作揖道:“臣拜見陛下。”
宋徽宗說:“坐吧。”
朱銘大馬金刀坐下,太監立即添了副碗筷。
宋徽宗覺得很有趣:“朕平時召見外臣,他們都坐立不安,你為何這般不知怕?”
朱銘回答說:“臣行得正,便坐得直。”
宋徽宗故意下套子,問道:“你是說,彆的大臣都行為不端?”
朱銘說道:“彆人的事情,臣實在不知,隻求自己不虧心。”
宋徽宗又說:“為了石炭司的事情,你一個小小學正,連兩封奏疏,就是為了不虧心?逾職奏事,按律當杖責八十。”
朱銘說道:“臣並未逾職。”
宋徽宗問道:“學正彈劾石炭司,這是你的職權?”
朱銘說道:“臣出身寒微,如今還在與好友合租房屋。炭價太高,臣實在買不起,事關饑餓生死,難道不能奏嗎?若臣餓死了,豈非令官家蒙羞?”
“哈哈哈哈!”
宋徽宗大笑:“說得這般可憐,便不再罰你俸祿了。”
“多謝官家體貼。”朱銘拿起筷子吃肉。
宋徽宗喜歡這種做派,並不覺得朱銘無禮。什麼蔡攸啊,王黼啊,都是如此不見外,能讓皇帝感覺是自己人。
宋徽宗問道:“你既兩次疏,想必熟知石炭之事。該如何處理?”
朱銘都不裝一下,直接說:“石炭司目前隸屬於戶部倉部司倉場案,既然戶部管理不善,何妨改隸為工部材料案。再以今科候選進士,去主持石炭司事宜。拿出六成的官辦炭場,例如樊樓那般,買撲給民間商賈經營,不讓官吏繼續操控炭價。”
這個建議,大大出乎宋徽宗的意料。
但仔細一想,又是最佳方案。
工部尚書姚祐,雖然也靠迎合皇帝位,但跟蔡京不是一個派係的。
此人原本被升為轉運判官,還沒來得及出京,聽說皇帝開了個射箭派對。於是他打聽具體情況,寫了一篇聖武臨射賦,把皇帝吹得箭術如神。
宋徽宗大悅,當即給姚祐升官。
緊接著,他又建議把開封府附近的州,通通升級為府,拉開了徽宗朝瘋狂州升府的序幕。
如今,姚祐身為工部尚書,負責幫皇帝搞拆遷建大樓。手裡油水豐厚,權勢達到頂峰,姚祐已自成一黨,不必看蔡京的臉色。
把石炭司轉為隸屬工部,再派新科進士去管理,可以徹底脫離原有環境。再拿出60的官辦場,承包給私人經營,就可釜底抽薪的解決炭價飛漲問題。
而且,還能削弱蔡京力量,增強姚祐的力量。
麵麵俱到,完全符合宋徽宗的心意!
此時此刻,宋徽宗不禁生出愛才之心,覺得這個少年太有意思了。不但詩詞寫得好,做事也極為妥帖,今後可以委以重任啊。
宋徽宗問道:“可有賢才舉薦?”
朱銘趁機說:“臣有兩位同鄉,皆為今科進士。不知怎的,竟考不過關試,如今還在候選。”
宋徽宗聽明白了,蔡黨在打擊報複朱銘的同鄉好友。
既然是蔡黨打擊的目標,那就肯定能用,當即表態說:“讓這二人,一人去工部管石炭司,一人去工部工作案。”
石炭司,並非司級單位,而是司級下屬派出機構,本身就該安排候選小官做事。
經過朱銘的舉薦,白崇彥和閔子順二人,雖然依舊屬於從九品小官。但他們的仕途起點,已經快趕三四甲進士了。
半下午,朱銘留下好友信息給皇帝,跟兩個道士一起離開皇宮。
宋徽宗招來禦藥院的太監寫中旨:“擬旨,吏部尚書劉煥蔡京黨羽,轉任戶部尚書。禦史中丞張克公鄭居中黨羽,轉升吏部尚書。”
王黼回家奔喪,蔡京終於拿回戶部財權,卻失去了吏部人事權。
宋徽宗在玩平衡之術,可惜這種平衡,會造成國家的嚴重內耗,甚至對征討西夏之戰造成負麵影響。
想了想,宋徽宗又說:“文林郎、太學正朱銘,建言有功,升承務郎,仍為太學正。”
朱銘的寄祿官品級不變,依舊是從八品。
但是,卻由從八品選人,直接變成從八品京官,瞬間完成優雅的三級跳。
嗯,朱銘的工資也漲了。
月俸漲了1貫,祿米漲了5石,隨從補貼漲了200文。
妥妥的升職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