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正待詢問更多信息,鄭胖子身後站出個少年,掏出書信遞來:“村長。”
一聽這稱呼,就知道是大明村之人。
朱銘拆信,表情立即變得嚴肅。
這封信,一半是漢字,一半是拚音。
正常內容用漢字書寫,拚音部分當然是為了保密。
大致情況,朱國祥都寫明白了,讓朱銘慢慢等著,不要去皇宮裡找他。主要是在信裡統一口風,彆被問起時露餡。
另外,還介紹了大明村的情況,說縣裡的張主簿已經搞定。
若有什麼疑惑,可以問送信的少年。
朱銘把鄭泓、侯宣等人,請進院中聽陳淵講學,自己則帶著少年前往書房。
送信少年叫梁異,這名字還是朱國祥親自起的。此人屬於山中逃戶,父母雙亡,跟著舅舅投奔大明村。
由於聰明伶俐,梁異被朱國祥選為親隨,平時還跟著一起吃飯,已經有點義子的味道。
把房門關,確定外麵無人,朱銘問道:“我爹真沒危險?”
梁異說道:“那些閹人和禁軍,已經收拾服帖了。相公讓大郎等著便是,千萬不要去見官家,多一個人進宮,就可能多一分變數。”
“鄭家兄妹怎跟來了?”朱銘又問。
梁異說道:“不曉得,說是來東京探親。”
朱銘再問起一路的情況,梁異都仔細回答。說話時條理清晰,還帶著自己的觀察理解,其聰慧程度明顯超過白勝。
難怪大明村那麼多人,唯獨這少年被朱國祥看中。
朱銘問道:“你多大了?”
梁異回答說:“十六歲。”
“已學會幾個字?”朱銘又問。
梁異說道:“這一路都在學,已認得四五百字。但有些字隻能認,寫時卻忘了筆畫。加減乘除,俺也學會了一些。”
跟梁異談論一番,朱銘說道:“去把鄭小官人請來。”
梁異立即離開房間,很快把鄭胖子帶至。
鄭泓關房門,笑著抱拳:“大郎,好久不見。”
朱銘沒好氣道:“說吧,東京城裡怎又多了個鄭家親戚。”
鄭胖子說:“大郎不就是俺家親戚?”
“幼娘來作甚?”朱銘問道。
鄭胖子說:“俺家妹子犯了相思病,自從大郎離開之後,日夜想念,茶飯不思。家中長輩見她可憐,便讓俺送來東京與大郎相會。”
朱銘沉默。
鄭泓索性把話挑明:“俺曉得,進士官看不起商賈,幼娘肯定高攀不。也不求正妻之位,能做妾室便可。”
朱家父子與那洋州鄭氏,雖然總體來講屬於互惠互利,但情分還是在的。
打造三件兵器的幾百貫錢,朱銘至今還欠著沒給呢。
鄭家免費獲得炒茶技術不假,可每年也在幫大明村搞移民。朱國祥手裡錢糧不夠時,也是鄭家幫忙運去糧食,賒欠著從買茶錢裡扣。
千裡迢迢把女兒送來做妾,朱銘難道還能送回去不成?那讓鄭元儀今後怎麼見人?
而且,連納妾都不願,明擺著看不起鄭家,雙方的關係也會產生裂痕。
朱銘有些無語,問道:“你打算在東京住下?”
“好不容易來一趟,怎也要耍半年,”鄭胖子笑著掏出一張禮單,“這是幼娘的妝奩。”
朱銘掃了一眼,隻見麵寫道:黃金八十兩,白銀三百兩,首飾被服漆器若乾,男女仆從七人,大米五百石直接運去大明村。
陪嫁夠重的,僅那些金銀,就價值兩三千貫。
靖康年間,金人索要金銀,宋室的現貨不夠,隻能向東京百姓收購。當時的市價為:1兩金子等於32貫,1兩銀子等於2貫500文。此時要稍微便宜些,但1兩黃金,也能兌換20多貫銅錢。
一下子來這麼多人,租的房子肯定不夠住。
須得老爸出宮再說,暫時隻能住客棧。
朱銘帶著鄭泓出門,鄭元儀和鄭家奴仆也跟,沿途遇到許多百姓,不時有路人主動打招呼。
鄭元儀坐在馬車,掀開車簾說:“朱家哥哥,你在東京好有名啊,他們都喊伱探花郎!”
“我生得英俊嘛。”朱銘開玩笑道。
鄭元儀說:“奴也覺得哥哥俊俏。”
朱銘問道:“怎自稱奴了?”
鄭元儀說:“奴問了學校的女先生,先生說官宦人家女子都稱奴。”
這倒是真的,不論其最初意義如何,反正現在“奴”是一種時髦謙稱。
就連宮裡的妃子,還有宰相家的女眷,也經常自稱“奴”。不僅麵對丈夫是這樣,就算遇到長輩或平輩外人,也能這樣自稱。
詞義已經發生微妙變化,略帶幾分寵溺和討喜。
比如貓,就彆名“狸奴”。
朱銘懶得在稱呼糾結,隻說道:“妹妹先在客店住幾日,等我另尋到房子再搬來。”
“奴曉得,哥哥不必操心。”鄭元儀笑道。
把兄妹倆安置在客棧,陪他們吃了晚飯,朱銘才騎著馬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