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快黑了,回到家中,卻見鄧春和保安隊也在。
朱銘問道:“我爹呢?”
鄧春回答:“相公還在皇宮裡,俺們被官家放回來了。宮人隻盯著那靈芝,就連紅茶和玉米紅薯,都沒機會獻給官家。”
朱銘又問:“吃過飯沒?”
鄧春說道:“在宮裡吃的。”
朱銘安排道:“今晚先在堂屋裡打地鋪,明日給你們找地方住。”
又過數日,朱國祥沒有出宮,開封府尹盛章卻來了。
此人並非蔡京心腹,靠巴結朱勔位。
就是個無比純粹的小人,誰受皇帝寵幸,盛章便來討好誰。而且八麵玲瓏,即便蔡京和鄭居中屬於敵對關係,他也能左右逢源跟二人同時交好。
“章,拜見探花郎!”這貨不但親自登門,而且見麵就自降身份。
朱銘皺眉道:“閣下乃開封府尹,我隻不過從八品小官,怎能如此壞了禮製?”
盛章擠出笑容:“在下仰慕探花郎才學,常言道,達者為師。章願執弟子禮,日夜請教那道用之學。”
朱銘問道:“閣下不是說,道用之學乃邪談怪論嗎?”
“在下學術不精,至有誤會,而今已然明白道理。”盛章說道。
朱銘也不想跟開封府尹鬨僵,並且他打聽清楚了,眼前此人哪派都不是,真要下定義就是個投機派。朱銘笑道:“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那以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盛章總算鬆了口氣,他在宮中有眼線,知道朱國祥有多受寵。
而自己又跟朱銘鬨過矛盾,萬一朱國祥說幾句壞話,自己的前途就毀了啊!
再過數日,盛章聽說皇帝在物色地皮,想賜予朱國祥宅邸,卻被朱國祥給拒絕了。
盛章立即抓住機會,可以同時討好皇帝和朱國祥。
他請求進宮麵聖,一連等了三四天,終於被太監招去延福宮。
“你這狗賊怎來了?”宋徽宗笑罵道。
盛章厚著臉皮說:“臣多日不見官家,甚是想念,隻求一睹天顏,今晚也能睡個囫圇覺。”
宋徽宗哈哈大笑:“嘴巴倒是甜得很,跟抹了蜜一般。”
盛章能夠受寵,純粹是靠拆遷之功。
不管皇帝或重臣要拆哪裡,盛章都能辦得妥妥帖帖,至今還沒有因為強拆而鬨過事。
他跟朱勔屬於絕配,一個負責在東京拆房子,一個從江南運來建築材料。
盛章拍了一陣馬屁,隨口提道:“官家,莊孝明懿大長帝姬的府邸,已經荒廢多年。如今東京城內屋宅緊缺,帝姬府邸也該利用起來,不知官家有什麼安排?”
宋徽宗立即記起那位公主,驚訝道:“她的府邸一直空著嗎?”
盛章回答說:“一直空著。”
莊孝明懿大長帝姬,就是宋仁宗的女兒兗國公主。
宋仁宗最喜歡這個女兒,出嫁的時候,修建公主府就用了幾十萬貫,公主每月的零用錢是一千貫。
而且駙馬李瑋,不但是皇親國戚,還多才多藝,書法堪稱當世第一。
看似郎才女貌的婚姻,其實是一樁悲劇。
因為兗國公主屬於顏控,嫌棄駙馬長得太醜,多次鬨著要離婚。還在打傷婆婆之後,夜裡跑回皇宮,讓侍衛違禁在夜間打開宮門。
反正一直鬨了好幾年,搞得全城皆知。
駙馬與公主隻能分居,駙馬被扔去地方做官,公主依舊不願住在外麵。她一把火點了公主府,燒毀好幾間房屋,然後就搬回宮裡住,三十多歲病死在宮中。
宋徽宗特彆喜歡駙馬李瑋的書畫,即便已過了好幾十年,依舊對這件事情印象深刻。
宋徽宗說:“既已荒廢,便重新修繕一番,賜給通算先生朱國祥。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臣遵旨!”盛章歡欣雀躍,終於又在皇帝麵前露臉了。
怎麼可能荒廢?
那裡還住著駙馬的兒孫呢!
盛章領了皇命,便帶人衝向兗國公主府:“官家有令,爾等三日之內,必須悉數搬走。否則也彆住帝姬府了,都去開封府大牢睡覺吧!”
欺負駙馬的後人,比欺負應考舉人還簡單。
因為公主嫌棄駙馬太醜,都沒一起睡過幾次,駙馬留下的兒孫,全是小妾所生的庶出子。
當初公主病逝,皇帝不給駙馬好臉色,混得一直比較淒慘。
駙馬死後,每況愈下,其子孫隻得到個恩蔭小官。
麵對氣勢洶洶的開封府尹,而且還帶著皇命,這些人哪裡敢反抗。
盛章又說:“奴仆留下!”
於是,奴仆留給朱國祥,一家十幾口哭哭啼啼,帶著所剩不多的財貨搬離。
整件事情辦下來,甚至沒引發什麼關注,因為駙馬的子孫存在感太低。
朱院長有豪宅了,價值幾十萬貫!
這一大家子,十多口人,有老有少,打聽到朱銘的住處,竟然跑來哭嚎哀求。
“探花郎,令尊便要住進帝姬府,也得給幾個買房錢啊!”
宋仁宗女婿的庶出子,已經五十多歲了,竟跪在朱銘麵前嚎啕大哭。
朱探花,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