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依舊擔任太學正,同時兼管國子監書庫。
這個任命,沒有掀起什麼動靜,一個負責印書的小官而已。
但在國子監內部,還是招來很多人的不爽。
因為書庫官油水足啊,有權把國子監的學官,全部招來校對、刪改書籍,略施手段就能把學官們搞得欲仙欲死。
崇文院、秘書省、司天監等部門,雖然也有印刷事務,但他們隻印刷本職書籍。
整個朝廷的通用書籍和材料,全都交給國子監書庫印刷。比如各種公文範本、工作報告,那都是先印好的,官員隻需填關鍵內容即可。
此外,還要印一些書籍,發行到民間賺取外快。
日印刷量,已達到一萬多張,隨便貪點都夠吃的。
朱銘在太學轉了一圈,便騎馬前往國子監任。
之前的書庫官,已經被調走了,但並不耽誤工作,因為日常事務都是主簿在安排。
國子監書庫主簿叫黃藹,從九品小官而已,他帶著幾個吏員前來迎接,點頭哈腰主動為朱銘牽馬。
朱銘簡單問了眾人的名字,便說:“都去忙吧,莫要耽誤工作,黃主簿跟我來。”
吏員們很快散去,黃藹跟著朱銘進辦公室。
“此間事務,一切照舊,”朱銘先出言安撫,又說,“把書庫公文都搬來,我先了解一下。”
“是!”黃藹立即照辦。
公文搬來之後,黃藹站在旁邊聽候指示。
朱銘一邊看文件,一邊詢問情況,先了解國子監書庫的整體框架和工作流程。
這裡的賬目,比白崇彥那邊清晰得多。
肯定是能對的,隻不過,原料采購價錢,還有對外銷售收入,肯定有各種回扣空間。
朱銘皺眉說:“國子監書庫也有公用庫錢小金庫?”
黃藹說道:“每年四五千貫,按照慣例,書庫官可以拿走一半。”
果然油水豐厚啊,能公然挪用的資金,每年就超過兩千貫,還有其他灰色收入。
朱銘問道:“公用庫裡還剩多少?”
黃藹說道:“今年已過去九個多月,前任書庫官多次支取,公用庫裡還剩一千多貫。”
朱銘吩咐:“那就支取一千貫來。”
“是。”黃藹以為朱銘要貪汙,瞬間感到放心,他就怕司不貪。
朱銘拿了錢,帶著白勝騎馬便走,直奔北城區的萬壽觀而去。
王仔昔,目前正在萬壽觀裡煉不死藥。聽說朱銘來了,這廝親自出來迎接:“探花郎,真是稀客啊!”
“有件小事,需要叨擾真人。”朱銘說道。
王仔昔笑道:“儘管說來,貧道一定幫忙。”
朱銘說:“我需要三十斤鉛、二十斤錫、五斤連錫,彆處都不好買,聽說真人這裡有。”
王仔昔道:“貧道這裡鉛管夠,彆的卻沒有。錫好像城內就有售,可到打碗的鋪子找找。至於連錫,恐怕要到洛陽去尋。”
“那就請真人售出三十斤鉛。”朱銘說道。
王仔昔慷慨一笑:“提錢作甚?三十斤鉛而已。”
這廝對太監態度惡劣,也對林靈素極為敵視,卻對朱家父子印象頗佳。
一分錢沒花,三十斤鉛到手。
朱銘又騎馬去打碗鋪子,不但買到了錫,而且還買到了銻。
當然,隻能少量購買,用來做實驗而已。
真要大規模鑄造活字,還得讓外地礦監供貨。最近的是洛陽阜財監,那裡在鑄造銅錢,鉛活字的原材料,恰好也是鑄造銅錢的材料。
朱銘又利用手中權力,征召了幾個銀匠。
借用銀鋪裡的小爐子,實驗鉛活字的最佳配比。
先隨便搞個比例:鉛80、錫19、銻1。
第一爐煉出,倒進模具當中,鑄造出20枚活字,觀察其冷卻後變形情況。再讓銀匠隨便雕刻花紋,略微加熱,或者扔進冰塊,然後當做印章蓋下,仔細觀察變形情況。
最費錢的便是冰塊,從康國公府弄來。
兩天煉一爐,每次都調整配比。
還要詢問銀匠的感受,哪種活字刻起來最順手。
一直搗鼓了四十多天,都已經入冬了,朱銘通過各種實驗數據,對比之後基本確定鉛活字配方。
然後,直接給皇帝寫密奏,請求洛陽阜財監幫忙鑄造活字。
不用把原材料調來東京,直接將規格發過去,讓阜財監把活字鑄造出來。反正那裡經常停工缺銅,鉛錫銻卻綽綽有餘,而且爐子、工匠都不缺,活字模具能輕鬆製作。
大雪封路之前,第一批三萬枚活字,悉數運抵國子監書庫。
全是白板,沒刻字的。
而且鑄造得非常敷衍,純粹就是糊弄了事兒,朱銘還得讓刻字工細致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