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陽縣,閭河呂河鋪。
閭河從南方大山,北流至此彙入漢江,並且還形成“”型灣,衝積出大片可耕種的平地。如此耕種條件,在遍地是山的金州難能可貴。
更西邊一些,衝河壩河也彙入漢江,距離閭河口隻有五百米。
算衝河的支流,相當於四河彙聚,設收費站是很有搞頭的。
但官方稅務派出機構,以前隻有一個茶榷場。蔡京三次改革茶法之後,就連茶榷場都廢除了,商人拿著茶引就能買賣茶葉,不用再走茶榷場的官方中介渠道。
真正的合法收費站,在下遊十五裡外的旬陽縣城!
錢琛拖著肥胖的身體登岸,沒走幾步就氣喘籲籲,指著私欄問道:“這裡誰負責?”
一個吏員快步跑來:“敢問官有何公乾?”
錢琛拿出自己的官牌,又拿出知州下發的公文:“太守有令,取締金州五縣所有私欄,這裡的欄頭為何還沒撤?”
那稅吏陪笑道:“好教官知道,俺們沒對過往船隻征稅,隻是對閭河鋪的草市店鋪征稅。”
錢琛臉色頓黑,指著江邊停靠的零星幾條船隻:“你當我是傻子嗎?那些船在作甚?”
吏員解釋道:“那些商船,皆在停靠補給。”
“查賬!”
錢琛懶得聽他狡辯。
害怕這胖子出門被人打,朱銘派來張鏜和李寶跟隨。他們帶著二十多個鄉兵,一窩蜂衝進收費站,勒令所有稅吏不得隨意走動。
錢琛找出一個賬簿,沒有絲毫漏洞,果然隻對鎮的店鋪收稅。
有政策,下有對策。
旬陽縣的官吏,並不公然違抗知州的命令,至少表麵功夫他們是做足了的。
錢琛讓稅吏打開庫房,看著滿滿兩箱子銅錢,還有不少草藥、皮貨等實物,頓時冷笑道:“就草市二十幾家店鋪,你們能征到這麼多課稅?糊弄鬼呢!搜,挖地三尺也要搜出來,肯定還有一套私賬!”
搜了好半天私賬也找不出來。
張鏜提醒道:“可以搜一搜那些商船。”
錢琛眼睛一亮,立即下令:“去搜檢商船看是否有運茶的船隻。”
不多時,鄉兵回來報告:“有兩艘運茶船,船都是今年的臘茶和早春茶。”
“把船主帶過來!”錢琛說道。
船主是個中年茶商,見到錢琛連忙作揖拜倒。
錢琛問道:“你可被攔截收稅?”
茶商不敢亂說,害怕被官吏報複:“此地並無課稅。”
錢琛笑問:“伱是哪裡的商人?”
茶商回答說:“草民來自光化軍,有茶引的。”
錢琛說道:“既是外地商賈,想來不知本州太守,正在清查私欄課稅。蔡相三易茶法,商人執引販茶,所過州縣,若被地方攔截課稅。阻攔一日,杖六十阻攔二日,加二等。阻攔三日,徒刑一年。阻攔六日,徒刑兩年。私自課稅的吏員,停職永不敘用。若有受財者,以自盜論贓處置,吏員刺配千裡!你身為茶商,如果隱瞞不報,可一並論罪!”
以處罰內容,是蔡京親自製定的。
川峽、廣南諸路,依舊在用茶馬法。其餘各路,則用茶引法。
十年之間,蔡京修改了三次茶引法,不斷填補各種漏洞。為了防止地方亂收茶稅,耽誤中央斂財,刑法定得極重。
茶商驚疑不定,看看錢琛,又看看稅吏,不知該如何是好。
錢琛恐嚇道:“連人帶船,都扣押起來。若是查清楚有稅吏私下受財,稅吏連同商賈一起刺配千裡。蔡相定下的法令,那是極好的,地方官員應當嚴格執行。”
“官人饒命!”茶商嚇得噗通跪下。
他隻是來收購茶葉運到外地而已,額外交稅屬於迫不得已,若被流放千裡純屬飛來橫禍。
茶商一跪,稅吏們臉色劇變。
錢琛又說:“若有檢舉之人,可以免罪。”
“俺要檢舉!”
“俺也要檢舉!”
稅吏當中的小嘍囉紛紛叫嚷起來。他們隻跟著喝點湯,為了那幾個小錢,被流放千裡就太扯淡了。
幾分鐘之後,一套亂收稅的私賬,就從牆壁夾縫中被找出來。
錢琛把賬簿扣下,對吏首說:“你帶人回去,跟洵陽縣的官吏講明。此次初犯,可以饒恕,若是再犯,新賬舊賬一起算!便連縣令,也會被彈劾。嘿嘿,你們可是犯了蔡相的法令。”
設置欄頭,在市鎮收稅是可以的,但征收對象隻能是店鋪趁機攔截過往商旅就不行。
欄頭當然會保留,但稅吏用不著那麼多,縣衙官員自己裁撤去。
“稅款查封,全部帶走!”錢琛又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