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來張廣道,吩咐說:“你既打算在石泉縣開辟商道,去時把剩下的薯種,全都帶到金州城。告訴我那傻兒子,這時補種紅薯已晚了,能有正常收成的一半都算運氣好。”
“是!”
張廣道今年也挺鬱悶,陝西那邊太亂了,到處都是盜賊嚴重影響他的走私生意。
朱國祥其實打算回洋州建造紙坊,而且還弄到了造竹紙的技術。
洋州本身是產紙的,蔡倫的墓地,在洋州城東邊的龍亭鋪蔡倫的爵位就是龍亭侯。這裡造紙曆史悠久,以前是造藤紙為主,到了北宋改為製作皮紙,閔家便是洋州最大的造紙商。
北宋初期,中國的主流紙張還是藤紙,不但造價昂貴,且產量受原材料限製而很難提升。
如今的主流已變成皮紙,既以各種樹皮為原材料。
與此同時,竹紙也在興起。
但竹紙工序太複雜,還在繼續探索改進當中,得等到南宋中期才能大發展。
皇帝賜給朱國祥土地,他回村之後發現,根本不必圈占這裡。完全可以去圈占洋州那邊的竹林,大片大片全是竹林,還有蘇軾、文同這對親家做招牌,產出的竹紙肯定有市場。蘇軾、文同都在洋州竹林留下詩作,文同更是批量留下詩畫。
可惜,造紙計劃被旱災打亂了,朱國祥現在拿不出什麼錢糧。
看了一陣書,朱國祥出門巡視村落,主要前往下遊新開荒的地段。
新開荒地與客棧碼頭的距離,已經跟前往白村差不多,沿著漢江把大明村拉得老長。再往前就不適合耕種了,江邊的山嶺極為陡峭,得坐船繞過一些險峻地方。
“元璋公!”
趙逢吉快步前:“晚輩趙逢吉,拜見元璋公。”
朱國祥作揖回禮,眼睛掃向楊誌,見其被五花大綁,故意問道:“你怎來了?”
楊誌忙說:“俺受席知軍差遣,來給元璋公送壽禮。”
這一問一答,把趙逢吉聽得尷尬無比,恨不得找條地縫給鑽進去。
趙逢吉連忙說:“快給這些壯士鬆綁!”
“哼!”
楊誌冷哼一聲,扭頭跟趙逢吉賭氣。
趙逢吉拱手說:“多有得罪。”
“無妨。”朱國祥知道楊誌肯定又是戴罪之身。
趙逢吉立即轉移話題,道明自己是轉運副使之子,並且還帶著轉運使的書信前來。
朱國祥拆開書信,看完之後並不表態。
太子趙桓勢單力孤,雖然有正直文臣,反複給他灌輸大道理。但這些文臣不敢走得太近,生怕一旦過火,就不能再教育太子。
趙桓身邊,也就幾個東宮官員,以太子家令楊馮、太子舍人耿南仲為首。
由於楊戩舉報太子謀反,後來宋徽宗就把楊馮給砍了。
至於耿南仲,靖康年間屬於割地求和派。
耿南仲多次宴請朱國祥,希望能為太子招攬人才。朱國祥不願摻和,一直拒絕邀請,已經跟耿南仲鬨得有點不愉快。
“元璋公,請萬勿推辭!”趙逢吉鞠躬長揖。
朱國祥讓人安頓楊誌那幫子,對趙逢吉說:“隨我去下遊走走。”
“是!”趙逢吉老實跟。
沿著江岸一路前行,朱國祥指著山腳的土地:“那邊都是開荒一年的旱地,本來肥力就不夠,今年又遇到旱情,種什麼都撐不住,好大一片土地顆粒無收。”
趙逢吉說:“天威難測,人力不逮。”
朱國祥又說:“雨後補種,苜蓿套種豆子。彆看苜蓿像草,其實跟豆子是近親,能與豆子一起給土地增肥。苜蓿還耐旱,人可以吃,牲畜也可以吃。”
趙逢吉不知朱國祥啥意思,隻能奉承道:“元璋公精於農事,晚輩佩服之至。”
朱國祥繼續自說自話:“苜蓿是漢朝的時候,跟大宛馬一起引進的。如今有三種,一種開紫花,一種開黃花,一種還是開紫花。紫花與紫花,又有不同,須仔細分辨才可知曉。”
於是,朱國祥給趙逢吉介紹如何辨彆苜蓿種類。
把趙逢吉都講得不耐煩了,朱國祥才說:“老子言,治大國如烹小鮮。我對烹飪不擅長,我覺得治大國便如種地。”
“請元璋公不吝賜教。”趙逢吉連忙作揖。
朱國祥說道:“眼前這些土地,幾十年前也有人耕種。但荒蕪日久,荊棘雜草叢生,又與尋常荒地有何區彆?開耕複種,先得養地,不能立即種主糧。苜蓿和豆子,都用於養地。國家荒政日久,也得養地啊。”
趙逢吉沒聽明白:“請元璋公明言。”
朱國祥說道:“朝中奸黨,荊棘耳。地方貪官汙吏,自是雜草之類。先得鏟除荊棘雜草,再慢慢溫養土地,最後才能種下主糧。太子就是地主家的郎君,爾等皆為苜蓿豆子,怎麼種地你們做不得主。”
趙逢吉說:“若太子是地主家的郎君,我等便是家仆佃農,非得拆除荊棘雜草不可!”
“太子不會有事的,把地多荒幾年也沒甚區彆。”朱國祥說。
趙逢吉低聲道:“嘉王已提舉皇城司!”
朱國祥搖頭道:“與其請我回京幫忙,不如讓太子恭順蟄伏。他太不知道隱藏了,明堂落成之時,太子竟深居不出,當著內外眾臣的麵,著實讓官家下不來台。再這樣下去,便有十個我進京,又能有什麼助益?你們那些人,隻知道教導太子正直,卻不教會太子曲柔。剛則易折,為君亦然。”
趙逢吉說道:“元璋公所言甚是,但那些教導太子的大儒,他們本身就剛直得很,哪能教出性格曲柔的太子?”
“嗬嗬,他們可是柔得很,都知道怎麼避禍呢。”朱國祥笑道。
趙逢吉無言以對。
朱國祥突然問道:“你之前說,你與令尊在成都居住多年?”
“正是。”趙逢吉答道。
朱國祥說:“我對川中頗為好奇,那裡有哪些世家大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