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清貧,怠慢閣下了。”蘇氏說道。
朱國祥道:“老夫人太客氣。”
文務光指著紅薯乾,微笑說:“此物價廉味美,說起來還是沾了元璋的光。”
朱國祥道:“我在大明村也常吃。”
文鸞有一妻一妾,妾室沒有露麵,正妻跟文小妹挨著坐。文小妹說:“可惜不是時候,若換作春日,能請閣下吃筍。”
此言一出,趙逢吉立即吟詩:“漢川修竹賤如蓬,斤斧何曾赦籜龍。料得清貧饞太守,渭濱千畝在胸中。”
“哈哈哈哈!”眾人立即大笑。
隻剩鄭胖子一臉懵逼,不知道在座之人在笑啥。
卻是蘇軾、蘇轍兄弟倆,當年來洋州做客,文同天天請他們吃竹筍。
蘇軾回到東京,想起在筼簹穀吃竹筍的情景,就寫下這首詩寄來。大概意思是,漢中的竹子都已賤如蓬草了,表哥還不打算放過它們。你又清貧又嘴饞,恐怕已將千畝竹林都吃進肚子裡。
文同當時收到此詩,正好在吃竹筍,笑得噴了滿桌米飯,於是誕生“噴飯”一詞。
“胸有成竹”也出自文同,他是一位畫竹高手。
這裡不但留下兩個典故,還留下許多詩詞。文同作了三十首詩,蘇軾和了三十首詩,兩位都是量產型選手。
朱國祥打算在此造竹紙,就是因為這裡出名啊,憑借“筼簹紙”的名頭就能打開銷路。
即便到了清朝,都有無數文人雅士,千裡迢迢跑來筼簹穀探訪。清朝還有一個癡人,到了文家坪之後,發現這裡沒有竹子,堅稱自己找錯了地方,在洋州足足轉悠兩年多。
眾人聊了一番,朱國祥說起正事:“官家賜我一些田畝,並未指定哪個地方。此地多竹,我欲建造紙坊製作竹紙。筼簹穀乃笑笑先生所愛,自是不能奪之,附近哪裡還有靠河的大片竹林?”
文務光側身一指:“西北數裡外,山穀中多有竹木,也都是筼簹竹。”
筼簹竹就是粉單竹,成熟株有5到10米高,最高者甚至能達到18米。
文小妹說:“竹紙脆而易破,且不利書寫,先生何不造皮紙?”
朱國祥說道:“我在東京,得到竹紙製作工藝。雖有許多缺陷,但可以慢慢改進。二百年前,皮紙也不堪用,如今已流行天下。南方多竹,若能改進竹紙,必可讓紙價大降,萬千士子皆可受益也。”
造福萬千士子,當然都是扯淡。
除了建設第二基地,順便賺錢之外,朱國祥還想降低紙價以後,每天能夠用紙擦屁股。
北宋有兩種紙很便宜,一是火紙,二是竹紙。
但這兩樣紙太脆,稍不注意就捅破了,須得繼續改進才行。
文小妹卻聽得來了興趣:“先生可有把握?”
朱國祥說:“卻比不得笑笑先生,我胸中沒有成竹,隻能試著做一做。”
“小妹敬先生一杯,預祝先生造紙成功。”文小妹舉杯道。
朱國祥也舉起酒盞:“借妹子吉言。”
文小妹又說:“先生的農書和算經,小妹皆已拜讀,於算術一道,還有些疑惑想要請教。”
朱國祥道:“請教不敢當,共同討論便是。”
文小妹還真就問起了數學,旁人都插不嘴,隻有趙逢吉能湊熱鬨。
中午飽餐一頓,飯後前去遊覽筼簹穀,朱國祥也算隔著時空與蘇軾、蘇轍、文同神交。
在那山穀竹林當中,蘇軾、文同當年搭的野灶還在。雖日曬雨淋毀了無數次,但文家人總會重新搭建起來,竹筍生發時節便來穀中吃筍。
當晚在文家借宿,翌日前往西北邊考察地址。
清晨出發之時,文小妹拿來一副畫作:“小妹拙作,還請先生雅正。”
“不敢當。”朱國祥的書法還算勉強,畫畫就完全是門外漢。
展開畫紙,是一副竹子,隻憑竹子的姿態,就能看出狂風大作。
文同畫竹當世第一。他的女兒、外孫皆為畫竹高手,沒想到還藏著一個擅長畫竹的孫女。
朱國祥評價道:“畫中無風,卻似有狂風呼嘯,犬子有首舊作到是應景。”
文小妹笑問:“可是那首竹石?”
“然也。”朱國祥有些埋怨兒子,不抄那首詩多好,自己現在也能抄出來裝逼。
麵對一個長得漂亮的才女,朱院長忽然想表現一番。
老色批之魂又發作了。
以前做領導的時候,顧慮太多,而今卻無人束縛,朱院長越來越野了。
文小妹似也對朱國祥有意,竟然主動跟隨兄長,陪同他去為造紙作坊選址。一路,還不時請教數學問題,注意力全在朱院長身。
照這麼下去,父子倆再見麵時,朱銘恐怕又要多一個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