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祺的性子,受張廣道影響極深,又兼具朱家父子的民本思維。
朱銘說道:“打下漢中,再戰勝來犯官兵,漢中的士紳商賈,就不會再把我們一味當賊看。若打下整個四川,官兵始終不能剿滅,天下人就不會再把我們一味當賊看。到那個時候,就有機會招攬進士官了。想要彆人正眼看你,先得你自己把事做成。”
“將軍所言極是,真金石之言也!”石元公拱手讚歎。
朱銘放下戰報:“這個李進義很不錯,有勇有謀,可堪重用。”
白祺說道:“確實會打仗,若換成俺帶兵,估計就想不出這種法子。”
朱銘心想,那可是玉麒麟盧俊義啊。
雖然知道《水滸傳是瞎編的,但從情感而論,朱銘多少受到幾分影響。
“將軍,符縣令求見!”古三在賬外說。
朱銘道:“請他進來。”
符行中邁步走入,非常有禮貌,居然朝著朱銘作揖。
見他這幅作派,朱銘笑問:“勸我招安?”
符行中說:“正是。”
朱銘沒好氣道:“你當這是王黼陪皇帝唱戲,上午扮演反賊,下午就能做忠臣?我圖個什麼?”
符行中頓時語塞。
朱銘說道:“我曉得你想講些什麼,無非君臣大義,無非奉公報國,無非三綱五常。不要與我辨經,你辨不過我的!”
符行中還是打算試試:“自古弑君謀反之人……”
“未聞弑君,聞誅一夫紂也!”朱銘直接打斷。
符行中隻能把“弑君”二字去掉,而且改變策略:“自古謀反之人,無不聲名狼藉,背上千古罵名。而那忠臣良相,生前福澤百姓,死後青史留名。以閣下之才能,何不做良相呢?照樣能救濟百姓,還能忠義兩全留下美名。閣下可打出清君側的旗號,逼迫皇帝退位。不論勝敗如何,隻要能活下來,太子登基必然重用!”
朱銘問道:“且不說劉邦項羽,隻論那陳勝吳廣,他們可是反賊,可曾背了千古罵名?我便做不得劉邦做陳勝吳廣也是好的,必有後來者推翻暴政!”
符行中說:“秦始皇千古暴君,當今天子就算再昏庸,也萬萬不能跟始皇帝比。”
朱銘譏諷道:“確實不能比。始皇帝橫掃六合,書同文,車同軌,禍在當時,利在千秋。他趙佶何德何能,可與始皇帝相提並論?”
聽聞此言,符行中哭笑不得,還特麼真不能比。
朱銘又說:“閣下勸我做忠臣良相,且問閣下,舒王可算得忠臣良相?”
“舒王厲行變法,富國強兵,自然算得忠臣良相。”符行中說。
朱銘說道:“我有自知之明,無論才德,都不能跟舒王相比。舒王做不成的事,難道我還能辦成?變法強國,已不可能,還是造反簡單些。”
符行中疑惑道:“造反比變法簡單?”
朱銘說道:“大宋積弊已深,難以破舊立新。鼎顛趾,利出否。這大宋的九鼎,我不問其輕重,隻想把它倒過來抖抖灰塵。不破不立!“
符行中苦笑:“不破不立,第一次聽人這樣解鼎卦。著實受教了。”
正所謂“鼎革”,鼎卦講的便是革新。
鼎卦的第一爻,便是:鼎顛趾,利出否。
即把大鼎顛倒過來,有利於清除裡麵的渣滓。
朱銘指著北方:“如今的局麵,是鼎卦九二,很快就要到九三、九四了。十年之內,必至六五與上九!”
“彩,妙哉!”石元公拍手喝彩。
符行中驚得差點跳起來:“鼎卦不是那般解的,否則豈非勸人造反?”
朱銘說道:“鼎都倒過來了,主客還能不易位?”
白祺坐在旁邊聽不懂,因為他暫時沒學過《易經。
鼎卦的九二,鼎裡裝滿食物,對君主是有利的。
九三,鼎耳壞了,難以移動,君主沒有膏腴雞肉可吃。
九四,鼎足折斷,王公的美食打翻,濺得滿身汙穢很難看。
六五,給鼎換上新耳朵,金燦燦的真特麼漂亮。大吉,無往不利。
上九,給鼎鑲上美玉,更特麼漂亮。大吉,無往不利。
傳統的解法,鼎卦六爻都以君王為主,代表一種自上而下的革新。
朱銘硬要說最後兩爻,已經主客易位,新耳和美玉都是建立新朝之後的成就。
朱銘起身拍拍符行中的肩膀:“大宋是否到了不破不立的境地,你心裡清楚得很,回去好好讀《易經吧。其實換個角度,《易經也是可以解的。明日就要攻城,官兵今晚若還不敢來劫營,說明城中已然徹底沒了鬥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