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朝廷派出官員招安,對起義軍首領們封官許願,同時又強征糧食給官兵加餐。
剿撫並用之下,有四個起義軍首領,接受招安做了叛徒。
起義軍總領袖金定,甚至被自己的部將誘殺。
起義軍中的青壯精銳,被遴選出來當兵,可帶家屬在關內生活。剩下的起義軍,全被驅逐回大同江以北,不給糧食讓他們自生自滅。
大明官員和軍隊抵達平壤時,這裡已經遍地餓殍,在城外走一段就能看到死屍。
而且大多屍體不全,要麼遭到野狗啃食,要麼被同伴割了吃肉。
就連高麗最繁華的南浦港,也空無人煙、形同鬼蜮。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在船上還鬨騰的高麗使者崔煥,下船登岸不久,便驚恐得說話都不利索。
許亢宗看著幾步之外,還帶著些血色的骨骸,歎息道:“如此慘狀,我當年出使金國也見過,北方沿途州縣人煙渺渺、路皆遺骨。”
鄭知常像是瘋了一般,從碼頭朝著東北方奔跑,跑著跑著他已經淚流滿麵。
這裡是他的家鄉,是整個高麗最富庶的地方,他曾在大同江邊邀朋泛舟,寫下無數膾炙人口的詩詞。
沒了,都沒了。
恐怕就連完顏宗乾,也料不到如此結局。他在平壤以搶劫為主,沒有進行大規模屠殺,隻要高麗朝廷稍微救濟,也不至於搞成現在這幅模樣。
看著鄭知常失魂落魄回來,許亢宗頗為同情,歎息道:“先到城裡再說吧。”
南浦港距離平壤城,直線距離還有九十裡呢。
物資全都轉移到海軍帶來的小船上,沿著大同江分批往平壤轉運,士兵則沿江護送官員和輜重。
平壤城內的文武官員、士兵百姓,此時根本就不敢出城。
直至許亢宗帶人抵達城外三四裡,城內守軍才發現他們的蹤跡,一個個如臨大敵以為亂民又來了。
再走得近些,終於覺察到不對。
“禦史,外頭來了許多兵馬,大同江裡還有船隊!”
郊外白骨累累,李繼仁卻在城內飲酒作樂,他得到消息連忙登城查看。
樸純義也在眺望,對李繼仁說:“不可能是亂民,雖然沒穿戴甲胄,但隻看行軍就知道是精銳。就連開京,也沒有這樣的精銳。”
“他們停下了。”李繼仁道。
隻見船隊和軍隊一起停下,數百人持槍結陣,其餘士兵從船上搬來甲胄。
很快,明軍就在城外把甲胄穿戴整齊,朝著城門徐徐進發。還分出幾隊士兵,護送小船回南浦港,需要繼續分批運輸物資。
李繼仁總算看清楚了,驚慌道:“旗幟有日月圖案,為首官員手持節杖,那是大明國的使臣來了。快快隨我出城迎接天使!”
一群官吏蜂擁而出。
金兵離開以後,逃進城內避難的平壤大族,多少還有些藏起來的財貨糧食。他們得知大明使節到來,也紛紛湧出城去,想要獲得天使庇護,順便打秋風看能不能弄來糧食。
“小臣浿西道禦史李繼仁(浿西節度使樸純義),拜見大明天使!”
這些官員還在拜見,忽有平壤大族喊道:“是南湖先生!”
南湖先生,就是鄭知常。
鄭知常已經失去理智了,衝過去揪住李繼仁:“你身為一方官長,為何把平壤治理成這幅模樣?”
李繼仁叫苦道:“金人肆虐,搶光了糧食,朝廷又不撥糧賑濟,我怎麼可能變出糧食?”
軍醫看到城外也有白骨,跑去找趙立低聲訴說。
趙立又來到許亢宗身邊:“許相公,軍醫建議不要進城,在城外挑一塊地方紮營。按照陛下和太子傳授的法子,軍營當中須得廣撒石灰,全軍還要製作口罩佩戴。不要隨便用手觸摸雜物,平時喝水一定要煮沸。”
“為何?”許亢宗問。
“防止染上瘟疫。”趙立道。
許亢宗頓時嚴肅起來:“還須注意什麼?”
趙立說道:“當組織人手搜檢野外屍骸,堆在一處全部用火燒掉。搬運屍體之人,儘量隔離居住,防備染上瘟疫。再讓城內仔細觀察,一個月內沒有奇怪病症,我們到時再進城也不遲。”
許亢宗說:“恐怕逼迫再緊,高麗朝廷也拿不出多少糧食啊,還得讓登萊府運一些軍糧過來。”
鄭知常身邊,一群平壤大族還在哭嚎。
崔煥悄悄摸到李繼仁麵前,低聲解釋情況:“我奉命出使大明,請求大明出兵相助,誰知明國皇帝居然真派兵來了。他們以防備金兵為借口,妄圖駐兵平壤和保州,還要讓我國提供軍糧。請閣下速速派人到開京,讓朝中大臣們都知道此事,想個辦法把這些明軍給送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