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彥當然沒有這麼清晰的地理意識,但他為了討好宋徽宗,喜歡讀各種各樣的雜書。
書上隻說菩薩蠻來自女蠻國,而且詳細記載了服裝和首飾,其餘細節全都模糊不清,那他完全可以生造出新的菩薩蠻。
李邦彥拿出一串銅錢(一百文),塞到牙婆手裡說:“杭州誰最熟知海外番邦?”
牙婆喜滋滋把錢揣進懷裡:“杭州的海商,多往高麗、日本貿易,或者是運貨到福建、廣東。”
李邦彥說道:“高麗、日本多有使者進京,已經不怎麼稀罕新鮮。我是說更遠的番邦,距離不遠也可以,但必須是國人不熟悉的。”
牙婆仔細思索道:“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或許相公可以去拜訪朱先生。”
“哪個朱先生?”李邦彥問道。
牙婆說道:“朱彧,《萍州可談》就是他寫的。兩年前在杭州印刷成書,好多人搶著買來看,那書可有意思的很。”
李邦彥問道:“他也在杭州?”
牙婆說道:“朱先生是湖州人,常年住在廣州,這兩年又在杭州買了房子。”
李邦彥於是打聽朱彧的住處。
臨走時,牙婆問道:“相公可要預購一個上等新羅婢做小妾?”
李邦彥說:“不必,我還是找媒婆吧。”
之所以誤找牙婆納妾,純屬李邦彥的習慣性操作,他以前納妾哪找過媒婆?都是讓心腹直接買人。
等牙婆離開,李邦彥喚來忠仆:“去買一本《萍州可談》。”
此書是幾年前寫成的,在湖州首次印刷,近兩年才在杭州出現。
卷一寫朝廷典章製度、君臣言行;卷二寫廣州商業、風土人情;卷三寫僧道巫卜、神怪異事。
李邦彥很快把書讀完,已經猜到作者是新黨人物,又或者是某個新黨的晚輩。
書中記錄了王安石、司馬光、蘇軾、蘇轍、黃庭堅、沈括等人的大量佚事,描寫新黨時全是好話,描寫舊黨則暗中諷刺。
翌日,李邦彥帶著仆人,租來驢車前往鳳凰書院。
幾年前,那裡還叫報恩寺。
朱銘勒令關停全國廟觀,每個縣都有廟觀限額,杭州鳳凰山的報恩寺就被取締了。
由杭州士紳牽頭,商賈們也來捐款,官府再鼓勵引導,最終將報恩寺改造為鳳凰書院。
白崇彥做杭州知府時還規範了書院課程,即朱國祥、朱銘的學問屬於必修課。至於老師們還要講彆的,那也可以,但不能耽誤必修內容。
如今,已成為南方數省最有名的書院,因為校長是太子的伯樂陸榮!
陸提學在北宋辭官之後,到了新朝也不願出仕,選擇在越州(紹興)開館授徒。
他在前宋舉薦過朱太子的事跡傳開,前來拜師者越來越多,四年前被杭州鳳凰書院聘請為山長。
《萍州可談》的作者朱彧,也在鳳凰書院當老師。他爹是新黨官員朱服,因為黨爭原因,半輩子都在做知州,反複調來調去當官,最後在廣州任上病逝。
朱彧考過幾次科舉,屢試不第便放棄,整日跟士紳、商賈、僧道、醫卜、巫師瞎混。
李邦彥知道怎麼在杭州立足,他今天順便來捐款,直接捐一千貫給鳳凰書院。
朱銘抄家返還李邦彥十萬貫,異地彙票被商賈坑了一千貫,買豪宅和土地花了近兩萬貫。還重新雇傭了許多仆人,如今又給書院捐款,李邦彥可謂花錢如流水。
所以他急著賺錢!
“是你?”陸榮一臉厭惡的看著李邦彥。
李邦彥微笑道:“陸山長,俺是來給書院捐贈的。”
陸榮拂袖道:“閣下請離開,鳳凰書院不要臟錢!”
李邦彥問道:“陸山長可知,在下為何能在大明做閣臣?”
陸榮冷笑:“背棄舊主而已,在新朝立功而已。”
“那位舊主是昏君,於國於民,該不該背棄?”李邦彥又問。
陸榮說道:“天下人人都可背棄昏君,唯獨你這個奸佞弄臣沒資格。”
李邦彥卻說:“相比其他奸佞,我卻沒犯過大惡。我在前宋官至宰相,卻隻撈到兩三百萬貫。而且還不蓄田畝,不廣置豪宅美屋,這是何等的清廉啊。昏君需要弄臣,我才做了弄臣,為何不能悔過投效新朝?”
“你真悔過了,此刻就不會來杭州,而是在內閣輔佐聖君。”陸榮譏諷道。
李邦彥一臉鬱悶:“《大明律》頒布之後,我是分文未貪啊,甚至都不收禮了。否則的話,太子抄家時,就不會給我留那些錢。”
“哼!”陸榮相信這是真話。
李邦彥說:“我在前朝貪汙的錢,已經被新朝收走。剩下這些錢,是我為大明立功所得。並非臟錢,不會侮辱了鳳凰書院。”
陸榮擺手送客:“那也不必,閣下請走吧。”
李邦彥知道這錢是捐不出去了,退而求其次說:“在下學問淺薄,如今沒了官身,想在鳳凰書院求學。孔夫子言,有教無類。請問罪人可以向學嗎?”
陸榮說道:“想進鳳凰書院讀書,那也是有門檻的。第一,品德惡劣者不收;第二,入學考試不合格不收。”
“那我懇請旁聽,隻站在門外,並不打擾學子。”李邦彥道。
“隨你吧。”陸榮懶得再糾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