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祥心道,三姨,對不住了,這事兒現在師傅不讓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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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也沒指望他現在就能透露什麼機密,“三姨”回到家裡先在南氏房裡呆了一會兒。梁滿倉夫婦與宋奇正在說話,梁玉將淩府的見聞說了一番。梁滿倉笑了笑,看著宋奇等他說出點什麼來。
宋奇道:“聖人還是希望兩家相安無事的。以後府上還是忘了這些不痛快,就當無事發生,重新開始吧。”
人要想活得好,就得會失憶。
宋奇給梁府的安排就是最簡單的,讀書,該學的學一學,該交際的也甭縮著。出門吃酒如果要出醜了就跑回來,彆掀桌,不會的就說不會,誠實一點嘛,誰也沒指望梁家一夜之間在脫胎換骨。能給聖人一個麵子上的交待就可以了,也不指望梁家能幫太子鬥惡龍。
梁滿倉最信任的就是宋奇,宋奇一開口他就沒有原則地答應了。
等梁玉的院門修好,梁滿倉已經留宋奇在家裡吃晚飯了。多了一個宋奇,整個家裡都被理得井井有條,梁玉心道,這樣一個人,聖人沒道理不看重他。她也想要這麼一個人,而呂娘子隻能算半個。
晚飯後,梁玉琢磨著怎麼把另外半個湊齊,已到手的半個來與她說話了。呂娘子要說的也是這件事,她還是覺得放走了史誌遠可惜:“雖然相貌醜陋,卻是有些本領的,他現在不顯達,三娘何不先用著他?許諾有機會就薦他,他會效力的。平白放走了他,可不是三娘會做的事。”
梁玉道:“他的本事如果小一點,我也就這樣做啦。”
呂娘子道:“隻恨三娘無法自行其事。唉,要是三娘如今已經有一個可意的郎君就好了。”女子一旦出嫁,社交的範圍就會廣,如果丈夫是袁樵,梁玉可以發揮的空間就更大了!她甚至可以培養出下一代的皇後。
梁玉依舊不鬆口,心道,這解不了我最大的短處。說道:“先從我能做的開始,甭管外麵鬨成什麼樣子,淩家才是最大的敵人。呂師,你在淩家放的人可靠嗎?”
呂娘子笑道:“當然。”
“探聽點消息,淩慶原先是做什麼的,有什麼知道他老底的人嗎?宋郎君雖然告訴我淩家不少事,一則他年輕,二則他上京做官的時間也短,怕不知道這些。先淘換這些消息吧。”
呂娘子道:“難道不該探聽他的不法之事?”
梁玉道:“不法之事?那得看還真觀呀。”
“咦?啊!”呂娘子眼中升起炙熱的火焰,壓低了聲音,“三娘的意思是……”巫蠱?
梁玉道:“淩家信任還真觀,淩珍珍自縊未遂,都是叫的他們去驅邪,必能知道他們家不少機密的事情。打聽那個就行啦。”
唔,雖然不是巫蠱。但是比較生造一場巫蠱來,找到實據更有用。呂娘子想了一想,道:“我想淩家一定是找還真觀算過命的。”
“算命?算什麼?算聖人的壽數?”
呂娘子笑道:“三娘還是心地太善良了,算十二郎能做天子、賢妃能做太後,如何?”
“那不還是聖人的壽數?”
“是聖人的死期。”
“他們算過?”
呂娘子麵無表情地看了梁玉一眼,梁玉知道自己說了蠢話:“睡覺、睡覺了。”
【他娘的,你咋比我還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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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第二天一早,梁玉剛吃完早飯,打開了書才聽呂娘子講了兩頁,王吉利的親娘王大娘就來了:“三娘,有淩家的帖子來。”
“矮油,他們回過味兒來了啊?”
送給她看的帖子多半得是女眷間的交際,應該是淩母……梁玉打開了帖子,不想這回猜錯了,是淩珍珍邀她去還真觀。
【恐怕是為了打聽蕭度。她才是真的單純,忽然有些不大忍心坑她了。】梁玉自己與袁樵明白了彼此心意,對苦戀的小鴛鴦就沒有那麼刻薄。
極其虛偽地檢討了自己一番,梁玉還是赴了還真觀之約。
淩珍珍早一步到的還真觀,焦急地等著梁玉的到來。這個任務是她主動要求承擔的,淩家的男人們被桓琚按頭讀書,女眷們就得承擔更多的任務,最緊迫的一條是表麵上與梁府和解,做也要做出個和解的樣子來給皇帝看。淩賢妃還特彆提醒母親,他們家是與梁家結盟的,千萬把這一局給圓回來!
淩珍珍就說:“既然如此,我去約‘凡品’到還真觀賞雪好了,他們那裡不是送來了帖子,說梅花開得極好嗎?又不用登門叫人看笑話,有個由頭臉上也好看。”
女兒開竅了!淩母很高興地說:“好!我的珍珍終於長大了。”
還真觀本是一個不大的道觀,靠著淩家才有了現在的一點名氣,對淩家的命令極其尊重。早早安排下了酒席,特意留了一片梅林不掃雪、不許人踩,又擺下了酒席,挖出了陳年的老酒,采辦種種果蔬,再準備香油燈燭等等。
梁玉一進還真觀就被淩珍珍的侍女接了去:“三姨這邊請,我們小娘子正在布置酒席等三姨呢。”
淩珍珍也不愧是十幾年的高雅生活陶冶出來的嬌姑娘,對還真觀原本的布置稍作調整,就比道士們擺弄得既舒適又雅致。淩珍珍自己也是一朵鮮花兒一樣的賞心悅目,大紅的鬥篷,寶藍色繡金花的綢襖,翻出潔白的滾邊,頭上幾枝金釵,薄施粉黛,被雪地一映,整個人都要發光了。
梁玉看到美人心情就好,笑吟吟地道:“珍珍,我來了。怎麼選到了這麼一個好地方!”
梁玉在淩珍珍眼裡當然也是一個美人兒,美人兒不一定能讓淩珍珍心情好,但是一個“活動的蕭郎的消息”就值得她笑容甜美了。淩珍珍上前拉著梁玉的手道:“先前我病著,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三姨不要與我計較呀。”
“怎麼會呢?我看你今天氣色倒好,人也精神了。”
兩人相攜入席,淩珍珍按摁不住,先開口背了該說的台詞:“我大哥酒後失德,鬨了梁翁的壽宴,真是不應該。家父許久不曾與人賠禮,也不知如何表現赤誠,又做得浮誇了,他們闖了禍,不敢再驚擾梁翁,還請三姨代向梁翁致歉。”
梁玉道:“嗐,你說我爹?回來澆了碗涼水就醒了。”
淩珍珍給梁玉布菜,又指梅林道:“三姨看,他們在那裡還養了幾頭鶴,虧他們想得出來。”
【是怪好看的,可是現在叫我布置我就布置不出來這麼雅致的地方。她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嬌姑娘,想來上等人都是這麼個喜好,小先生大約也是。】梁玉有點走神。
淩珍珍輕輕碰了碰她:“三姨?看呆了嗎?”
“啊,沒見過這個。我以前冬天裡看過的鳥兒,也就是麻雀啦。”
淩珍珍並不關心梁玉以前的生活,一力將話題往蕭度身上引,終於問到了:“三姨那天說,蕭家怎麼了?”
梁玉看了她一眼,淩珍珍一臉的無奈:“我並無私心,三姨要是覺得我藏奸,就不答我。”
【你哄鬼!】梁玉作出思考的樣子:“唔,反正這事兒你儘早也是會知道的。蕭家三郎,被退婚啦。”
“啊?”淩珍珍聲音不高,卻充滿了不敢置信與驚喜,“真的?”
“當然啦,劉家說,還有兩年孝要守,就不耽誤他了。”
淩珍珍的心跳得厲害,又覺得蕭度樣樣都好,就說:“哎,就算再等兩年又怎麼樣呢?一樁好姻緣,難道不值得等?”
梁玉笑道:“值得的東西,等再久都是願意的。”
“那是。”淩珍珍會心一笑。梁玉在她的眼裡已經從“凡品”變成了個好人。她接受了蕭度的觀點,賢妃為兒子奪嫡是極其凶險困難的,不如老老實實。這樣蕭度與她也能成其好事,賢妃母子也不用涉險,兩全其美。而太子是將來的皇帝,梁玉是太子的姨母,那就應該好好相處。
梁玉坑過蕭度一回,還踩過淩家,這引起了淩珍珍的不滿。蕭度還掛在彆的女人的名下,也讓淩珍珍不安,有了一點攻擊性。這一切在“蕭郎退婚了”的喜訊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她日後嫁與蕭郎,何必再與一個暴發戶計較呢?不奪嫡,與梁家也就不是敵人,更重要的是,與蕭司空不是敵人。多麼的好?
一旦不是敵人,關係是需要修複的,淩珍珍開始誠心給梁玉介紹種種精致的美食:“還有一道沒有上來,三姨且看。”不多會兒,道士們抬上一具案板來,揭開了上罩的蓋子,是一頭圓滾滾的烤豬,切開豬腹,裡麵是一隻小羊,取羊再剖,內裡是一隻燒鵝……
梁玉微張了口,道:“我以為我阿爹醉生夢死那會兒的飲食已經奢侈得不可想象了,沒想到還有這等吃法。”
忒奢侈!淩家想要糊過這一場的心意也忒強了。梁玉順坡下驢,等這一頓酒吃得有三分醉意,已經與淩珍珍把酒言歡、以姐妹相稱了。淩珍珍又與她約了過幾天去西市遊玩,才帶著笑意離開。
梁玉眨眨眼,心道,這丫頭彆是真以為蕭度退了婚就是她的了吧?
攏了攏鬥篷,梁玉對阿蠻說:“把王福叫來,咱們也走。”阿蠻道:“已經叫桂枝去啦。”
“我支使你,你又支使她。”梁玉笑道。
原本車該停在山門外,淩家是還真觀最大的金主,連帶著梁玉這個淩珍珍的客人也得以將車趕進觀內。王福趕來了車,請梁玉上車。車行過還真觀大門,聽到吵嚷的聲音:“老鼠精,這個天哪有什麼香客到觀裡來找你寫書信?快走!快走!今天有貴客,道爺沒功夫搭理你,看著你的臉都要做噩夢了!”
【老鼠精?】梁玉就見過一個把跟腳寫在臉上的老鼠精,會是他嗎?